第六章
陀佛”。
楚丰强驰骋疆场多年,能以草寇之身拼杀出此等功绩,自然也是个能谋定而后动之人,可现在却被刘顺良的无耻行径气得眉头竖立,勃然站起身来,行至桌前抓起卸下的佩刀,大喝一声。
“那狗杂碎竟敢如此欺你?!
老子现在就去将他的项上人头剁了来,以泄你心头之愤!”
“莽夫,莫要糊涂!
窈儿年轻不经事昏了头,莫非你也要跟着逞一时之气不成?你在战场上手起刀落那叫杀匪绞敌,可这是皇城根底天子脚下,动用私刑是要背罪的!”
毛韵娘立马起身去拦,上前将丈夫的胳膊死死拽住,“不符律例道法倒是其次,你可曾想过,现如今,王顺良这个罪魁祸首,或是这世上唯一能证明窈儿清白之人。
幸而有那位路见不平的壮士拦着,才没让窈儿真的下了杀手,那腌臢泼才死了自是一了百了,可窈儿身上的污名便再无洗刷的可能!但凡他一日未将事情澄清,那他就不能死。
只有他伏诛于公堂之上,窈儿才能不背骂名,洗清冤屈!”
此言犹如清晨传来的佛钟,使人瞬间醍醐灌顶。
二人皆被毛韵娘这番话点醒过来。
若真将人杀了,那岂不是再无回头路了?
所以那恩人在林中拦着她,并非仅出于公法,而是让她留条后路以待将来?可细想想,尤妲窈又觉得此事难度极大,她眼睫轻颤,紧着嗓子道,
“可那厮在林中承认罪行时并无旁人,仅有我一人听见了……若此时我再因奸杀未遂而将他告上公堂,岂非真中他下怀?旁人定会觉得我是因那些谣言而恼羞成怒,所以干脆反咬一口……且那厮在京中多年,极善钻营,身后有摄政王庇佑…他不会轻易引颈待戮的……”
“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儿,还能让他翻出五指山去?”
楚丰强冷静了下来,又觉得此事确有些棘手,但凡行差踏错半步,便会陷外甥女于万劫不复之地,他来回踱了几步,
“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冒然打草惊蛇反而会让贼人心生警惕,不过你莫怕,一切都有舅父为你做主,我现下就安排人手下细查此事,但凡能搜检出一两样铁证来,老子必让他死在铡下!谁若再想保他,那便先过过老子手中这把刀!”
眼见楚丰强不会再轻举妄动,毛韵娘才彻底将心放回了肚中,她先是移步至桌前给他倒了杯清心的茶水,然后寻准时机将佩刀重新放回了桌上,紧而抱不平唾骂。
“且容那黑心烂肺的玩意儿再蹦跶几日!他高中皇榜后想要另攀高门,那就直说罢了,偏偏还不想要背负抛弃未婚妻的骂名,使了这么多丧良心的阴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竟还想杀了窈儿?我便擎等着,瞧瞧这样忘恩负义之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通过言语泄了愤,毛韵娘又行至榻上,将外甥女往怀中紧揽了揽,眼中含泪感叹道,
“……要我说,幸亏是碰上那位路见不平的壮士,否则我们哪儿还有见到窈儿这一日?
他不仅特意折返襄救,且及时阻拦未让窈儿酿成大错,最后甚至还考虑到名声,将人毫发不缺送到了鲜少有人来往的偏门……
这桩桩件件想得这般周全,行事如此滴水不漏,绝非寻常世家子弟能轻易办到的,莫非那恩人是手眼通了天?否则怎就晓得将人送到葭菉巷来?分明咱家也只是昨日夜里才到的京城……”
“生人哪会这般尽心尽力?指不定是个老相识。”
楚丰强凝神细想了一番,
“这宅子是皇上念在我有军功的份上额外给的恩赏,朝中本就有不少人知晓,且之前启程赶赴京城之时,我就将此地告知了些亲朋好友……免不得就是哪个相熟世家的后辈,听窈儿报出了我的名号,后来才出手相助的。”
如此一来,那便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尤妲窈脑中浮现出了那人的影子,懵然放空了几瞬。
“那人将你送来菉葭巷,确是明智。
你那个窝囊父亲,还有那个狗头嘴脸的嫡母,通通都不做人,他们是死了?废了?招子烂得流脓生疮了?竟让你同那么个蚊蝇鼠蟑订了婚?好好的家宴上,竟能让个门房男厮随意出入客房,冲撞自家姑娘?那豺狼就是算准了他们没将你放在心上,才这般步步为营能以得逞!现在不仅你的名声毁了,尤家的名声也尽数都废了,我倒要看看你父亲和嫡母如何收场?”
没爹疼,嫡母欺压,嫡妹针对,庶母在后院说不上话,又被未婚夫算计至此……
毛韵娘越想越觉得心疼,又回想起楚慧寄回来的那些信,皆是岁月静好万事俱安的模样,如今看来都是些粉饰太平的虚言,她压根就无法想象这娘俩这么多年在后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干脆将尤家的一干人等臭骂了一通。
“我的儿,那样的虎狼窝,不回也罢。
那个后生既将你送到门前,那我们楚家必然不会放任不管,你今后只管安心在葭菉巷住下,咱家虽比不得京中那些世代豪门,可到底也攒下了些家业,不在乎添双筷子多张嘴,且也需得让尤家晓得,你并未当真无处可去,受了欺负也是有人给你讨回来的!至于如何让畜生伏法,咱们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