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往前就是火车轨道,过不去的。”
雪越下越大了,炸在天空上的烟花昭示着新年降临,顾寻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的除夕夜也会有人。
那人四十多岁,走路一瘸一拐地推着垃圾车往热闹的方向去,穿着夜晚能被车灯瞬间照亮的明黄荧光环卫工服,与他素不相识。
也只有素不相识的人会在这时候与他说话。
无父无母没有背景的孤魂野鬼,破产又替人顶了罪等待判决,最后只落下满身的病痛,没人会想再和他有交集。
顾寻穿的体面,是他衣柜里最昂贵的白色西装,细心设计的装饰过于繁复绚丽,太招摇了,他只在当年公司成立时的派对上穿过一次。
然而现在除了这身西装,他只有一部手机,半瓶烈酒。
顾寻点点头,摸遍全身没摸到半分红包钱,心说太不像话,索性将手机卡抽出来折断,丢进垃圾车里,抬手将手机递给他。
“新年快乐。”
那人忙摆手,顾寻轻笑,说我还有新的,便往前继续走。
城里的街道还需要清扫,天亮之前要做完所有的工作,否则他可能会丢了饭碗。那可比一部手机珍贵更多,他只当这是老天赐予他的好运,毕竟在这座城市里,这样的有钱人太多。
所以他只道了谢,没有追来,也顺着他的路,继续往前走。
许多年没下过这样大的雪了,顾寻冻得身体发麻,呼吸声越来越大,他踩出一个个脚印,将剩下的酒喝完,直到轨道边才停下。
他彻底醉了,原地躺下来。
躺在干枯死去被霜雪覆盖的草地里,闻着冰与烟火的混杂味道,一趟趟的火车从远至近,鸣笛声响,他抬眼看繁星遍布,皓月当空。
明天一定是个晴天。
顾寻心里想着,烟花的色彩落在他脸上。
年轻干净的人,面色却过于苍白,消瘦的身体呈现病态,浓烈的酒只激起一丁点的血色在嘴唇上。
眼中映着光,却没有光。
绚烂的影太斑驳,他承受不住,索性彻底闭上眼。
太冷了。
这个世界没有给他温度,只有冰寒的雪将尚且年轻的身体掩盖,极致的寒冷连酒精也无法抵消,是冰冻灵魂的完美过程。
顾寻觉得做了一场梦。
他不知道这样的死亡有没有什么痛苦,因为他被彻底麻痹了,是变成石头的雕像,凝固在新年的雪地里。
偏偏这样黑沉的世界里出现了一簇炽烈的火光,来的突兀又诡异。
——痛。
顾寻不自觉的动了动手指,那种刺痛的感觉就更深,烙印在他食指与中指之间,刺入灵魂。
比起所有意识先被唤醒的是痛苦,这种灼热太鲜活,让他忍不住睁开眼。
痛苦的来源是一支烟。
被他手指夹住,已经燃烧了很久,烫在了他皮肤上,将那层脆弱的屏障侵蚀。
顾寻却没有动,也没有丢掉危险烧灼的烟蒂,任由着火种肆意妄为,甚至抬起手仔细地看。
“老板,你发什么呆呢?”
接着是声音,是触感。
顾寻抬起头,才发觉自己正坐在一辆车上,前座的人满脸着急地将他手中的烟蒂抢走。
这时候痛才更加剧烈,烧伤有些深,混着烟灰在两指之间很显眼,顾寻伸手碾了碾,加深了痛感。
不是做梦。
男人更着急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买药。”
说完他匆匆下了车,快步走向马路对面的药店。
顾寻终于感觉回温,察觉了烧灼而来的持续痛感是真实的。
难道是回光返照的幻觉?
可痛感又提醒他并不是这样,后视镜里看到的脸与他相同,只是更为年轻,也被养的更加精致。
他呆坐在后座上好一阵,灵魂终于和这幅身体重合,心里虽然为这样的事情而新奇惊讶,却好像没有什么力气多做感触。
顾寻知道自己重生了,或者说他穿越进书里了。
无法追究缘由,可能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无法理解的,顾寻从来不会自寻烦恼的人。
他是商人,只计较得失,而现在他拥有了健康的身体,和一个没有任何债务纠纷的身份,至于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
顾寻又盯着手上的伤口看,直到有人上了车,他才抬起头。
从记忆判断,这应该是他以前闲暇时打发时间看到的小说,狗血虐恋,没什么新意,可以草率的看完,大概只是因为主角与他的名字相同。
眼前之人是他的助理,顾兴。
他接过药,说了声谢谢,仔细的看了说明书将药涂在伤口上,顾兴知道他不是多话的性格,心情大概也不算好,没敢多问。
实际上做完这些事,顾寻脑海里被锁定的更多记忆才逐渐复苏。
他收起药,侧头看向车窗外的咖啡厅,很快明白剧情走到了哪一步。
小说里的顾寻与他不同,是顾家娇惯的少爷。
顾家是学术世家,致力于科研开发,偏他不是个学习的料,便丢给顾家二叔学习经商。
按理说顾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就是个榆木脑袋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