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宠爱
当着众人的面被天子点名给皇后行礼,虽说是自己的过错,陈语易的心情也并不美妙。偏偏这样的广众场合他还不能有任何不满,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冠上不敬皇后的罪名,等着他的就是前廷的弹劾。 大厅和两侧偏殿的人们听到动静都向他看了过来,几个与他有亲戚关系的男儿像陈语和、陈家正君,都替他默默地捏了把汗。就连颜可心和齐苗都把心提了起来,他俩都是给人做侧室的,对同为侧室的陈语易有着天然的同情,他们很担心陈语易这下子要挨上皇后两句训了。 宴席上跟颜齐两个想法相同的男儿还有很多,顾琼和冷清泉也是有此忧虑的。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杯箸,神情紧张地看向陈语易,等待局势的进展。 比起那些外命夫,顾冷两个对安澜更加有信心一些,知道安澜不会无故给人没脸。但陈语易毕竟是在广众之下迟到的,若是安澜随口说上两句告诫劝勉的话,他们也不能据此认为皇后不慈。只是安澜话说得再轻,陈语易怕是都无法承受,眼睛里噙泪大约是免不了的。顾琼从袖子中掏出了块罗帕,准备等陈语易回来给他拭泪。 陈语易在无数视线的关注下,只得收敛了不情愿的小情绪,恭恭敬敬地走到安澜席前屈膝见礼,口中祝福安澜:“皇后万福金安,今日是皇后的千秋佳日,臣侍恭祝皇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不愿意当庭认错,索性就不提自己迟到的事,只祝福安澜生朝佳吉。 安澜对他这小心思一清二楚,但见他态度还算恭敬,也就没有为难他,笑呵呵地受了他的礼,喊他起身:“愿如文君金口,天热,文君免礼入席吧。” 安澜注意到众人的视线,知道众人都在看他究竟怎么发落陈语易,若是陈语易是个膝下有公主的,他今个儿势必得说上两句话,免得被人认为他这个皇后性子软弱没实力,弹压不了六宫早晚会被取而代之。可是陈语易膝下只有皇子,又只是个君位,他就乐意做个大方宽宏的皇后。 大厅和两侧席面上的人们见安澜如此轻拿轻放,全都松了口气,陈语和开始动筷子,颜可心也放心地舀起鲜汤来。 陈语易闻言也不再同安澜客气,站起身便向右侧席面上留给他的位置上坐去,走前还不忘看了明帝一眼,嘟着红润的唇用那黑白分明的鹤目给了明帝一个颇为怨念的眼神。 明帝瞧见了,只做不见,当着人呢,她便是有心安抚陈语易,也不能是现在,作为一个圣明天子,她可不想被人说宠侍灭夫。不过她在他擦肩而去的一刹那,瞧见他眼下的黑青和颈边的画渍,猜测他这阵子一定是在没日没夜地作画,心里头还是有些心疼。 “怎么来得这么迟?”陈语易才刚在位子上坐下,沈知柔便把盛满了樱桃汁的小碗推向他,示意他快用,还帮着他夹他爱吃的红烧鳗鱼。 “别提了,苏姨急着要画,连日打发人去铺子里催,我不赶工不行啊。”陈语易也不客气,端起小碗,咕嘟咕嘟一气饮完,沈知柔赶忙喊侍儿过来,接着给他倒饮品。 “一共几幅画,你画了多少了?”沈知柔待他用过了红烧鳗鱼,又给他加了几口时蔬凉菜,方才小声问他。 被沈知柔这样熨帖地招待,陈语易心情好了一些,只是提起要做的事情,还是忍不住簇了簇修长的眉毛,“六幅大的,两幅小的,我才画了两幅大的,苏姨这幅是第三幅。” 画画的进程比他想象中的要慢得多,他不是个精工细作的人,按说画起画来是比较快的,一幅画作从布局构思到落笔完工也就大半天的时间,但他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又想着这是头一次售卖画作,绝不能让人挑出毛病来。一幅画画好之后,他要再三端详,稍有不合意,就撕了重画,画了撕撕了画,要画好几回,才肯算过关。这几天连番忙碌,勉强才画好了三幅。就这第三幅还是因为苏澈的母亲苏暮白实在催得紧,要不然他还要撕了重画。 沈知柔倒没想到他画得这般慢,当下悄声道:“我来画两幅吧,我这阵子较前有气力了。” 陈语易赶忙拦他:“你可别,宁可我累些,你也要养好了身体。这是关系一辈子的事,硬逞强可不行。” 他同沈知柔原本谈不上有什么深情厚谊,但眼下两个联手开画铺,感情比前要好了许多,他便真心希望沈知柔能够彻底康复。而且他感同身受地替沈知柔想,认为沈知柔同他一样,都是膝下无公主老了没依靠的人,唯一能够靠得住的便只有自己,没有强健的身体,那可就太凄凉了。 明帝边用膳边留意着陈语易那边的动静,见陈语易没什么摔碗打盆发脾气的行为,也就不再理会,只专心陪安澜用膳。她是个惯会温柔体贴的大女子,此时既要给安澜长脸,更加不嫌辛苦,什么挑虾线去蟹壳拨鱼刺,她不让侍儿们动手,亲自一一处理,给安澜弄得妥妥帖帖。 天子纡尊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