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白玉

诉我。”

沈朝停顿，迟疑半瞬，缓缓摇头：“目前还不需要。”

李昱眸光沉沉，微阖的双眼掩去一闪而过的思绪，沉吟许久，他仍是开口，含蓄的：“你可以接受待在他的左右吗？”

他？沈朝反应过来，是说陈胤兰。

“可是——”沈朝放下双箸，犹豫着道，“陈胤兰身份特殊，你也……很为难的吧。”

“你自己的想法呢？”李昱问。

“我自己？”沈朝不解。

李昱很耐心地继续问：“我是说，不论其他，你是怎么想的呢？愿意留在他的左右吗？”

沈朝不说话了，她想了很久才道：“可是怎么能不论其他呢？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而为难或是困窘。”

李昱微微拉平嘴角，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他声音很轻，像呢喃，“为什么要总是这么在乎他人呢？”

他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这么迫切地想要知道她那些不为人知的曾经。究竟经历怎样的事情，才会让她这么“贴心”，贴心到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让别人感到为难。可也就因为这样的“贴心”，会让很多人下意识忽略她的感受，而她的贴心也代表着屏障，所以没有人可以接近，真正地拥抱她。

“我是你可以依赖的人吗？”李昱问。

“当然。”

李昱逐句地细致解释，循循善诱：“那么你不需要去考虑这会给我带来多大困扰，你只需要从心做出决定。剩下的，是我的事。不论我会如何做，至少你不应当以自己退步的方式，来极力为我避免困扰。”

他停顿下来，静静地看着她，“这对你不公平。”

“我知道。”沈朝喉咙动了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对于别人，我可以全从自己出发，毫不客气地利用他们。可一旦掺和进感情，所有明码标价的东西都不同了，我不希望别人付出太多，是不愿亏欠，是两清的意思。”

“可是，你不一样……”沈朝垂头喝下一口汤，以掩饰剩下的话语。

“有何不同？”李昱蹙起眉心。

“因为你是，很重要的人啊。”沈朝盯着他的眼睛脱口而出，刚说出口她就觉得脸上似有火烧，不自在地吞吞吐吐，“我是不希望看到你难过，就像你不希望看到我难过一样。”

这次是李昱怔住了。

心口如温水化开，一圈一圈波澜越扩越大。

他眉目舒展，柔和得如同迢迢春水。

“如果你是在为此而担忧，那么我想同你说，我根本不会因此而难过。为你做这些，我心所愿。”

“哪怕这会让你陷入窘境？”

“哪怕这会让我陷入窘境。”

沈朝抿了抿唇，久久不能言语。

他并没有着急，就在原地安静地等待。

沈朝深思熟虑之后，才缓缓道：“我还是打算暂且留在陈胤兰左右。”

生怕对上他失望的眼神，沈朝没有抬头，急忙地解释道：“我是有理由的，其实陈胤兰算作我的一个旧识，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想问个清楚。”

“嗯。”李昱点头，没有再勉强。

沈朝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说明了些：“他本算我为数不多的至交，但当年离奇失踪，再杳无音讯。时隔如此之久，他竟成了燕王的幕僚，而且性情大变。”

陈胤兰，也是曾经的相玄道长，曾同她笑语，人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若他日浮云一别，再逢君时，温一盏酒，对酌相交欢。

沈朝赤条条来，孤伶伶行于这世间，能逢一知己已是万幸，更何况是雪中送炭，绝处逢灯之知己。在她千夫所指，万人退避之时，唯相玄道长同她观灯对弈，赌书泼茶。

若说沈朝对他没有半分情谊，那定然是假的。陈胤兰当着她的面提剑杀人，沈朝在颤抖，不是因为那场景的可怖，而是因为曾经最熟悉之人，变成了完完全全陌生的模样。旁人对他的评价，与她记忆中的人，没有分毫相似。

沈朝闭上双眼，深深呼吸。

门外嘈杂的声音将她惊醒，纷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短促的话语，说的是，“抓刺客——”

沈朝回头去看李昱，李昱轻皱眉头，低声道：“我是无命私返。”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被发现……

猛烈的敲门声响起，来人毫不客气，称作砸门也不为过。

伴随着咣当的巨响，破败的木门被打开。

重重甲士之后，一人缓缓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