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且断
人难以想象…… “容隐神君——” 如理把自己差点没忍住就要脱口而出的追问从喉头咽回了肚子里,挑了个不轻不重的话题向容隐问道,“你……还好吗?” 容隐半掩在衣袖中苍劲有力的手正在微微颤抖,饶是如理的凤凰火眼都几欲被他那瞧不出丝毫端倪的平静脸色给忽悠了过去。 脸上的表情有多冷淡,颤抖的双手就被攥得有多紧。 如理心惊胆战地看着容隐把自己的掌心划出了一道皮开肉绽的凶险口子,鲜红的血珠流经他的指缝滴落进翻涌的云海。 容隐摇摇头,没有开口解释。 “我……正要去找眠儿。” 如理别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手握成拳抵在唇前轻咳了几声。 容隐听到如理提起玉眠的名字,素来冷酷无情的脸上罕见地有了肉眼可见的动容:“望帝君能将玉眠上仙的事情交至于我。”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说一样的话?” 如理这下是真的纳闷了,敢情除了他以外的人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玉眠的那只鹿、月老还有容隐居然都知道,这显得他这兄长对妹妹似是漠不关心、格外无能。 “难得见你容隐神君有这般上心的时候。” “月老他老人家也这么说。” 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是个不爱说话的主,没等容隐发问如理就把当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眠儿她已经离开月宫,不知道时下人去哪儿了。” “望帝君能将玉眠上仙的事情交至于我。” 容隐一字不差地又说了一遍方才的话。 “你啊——”如理听明白了好友的言外之意,容隐这般执著的模样如理只在与他一块儿降魔除祟的时候见过,“我竟不知容隐君有能找到眠儿的办法,是我这做哥哥的失职了。” “去吧,有些事情好像真的不适合由我出面。” 强行终止轮回的后果是容隐气血倒流,万年修为一朝折损。 快雪时隔多日再见到自家主子就是在万山宫内呕血不休,跟随容隐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他急得一直在容隐床前“吧嗒”掉眼泪,给他一百个脑子他也没有想过自家主子会碰上这样的情况。 容隐神君在他眼里,不,在天界众仙的眼里都是无所不能的,怎么会出门一趟回来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呕血呢? 快雪不知所措地跺跺脚就要往太上老君那儿跑去,被容隐给拦了下来。他瞧着自家主子呕完血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下床换好衣袍径直朝门口走去。 “神君——” 快雪又急又无奈,生了病的人不躺在床榻上静养,还要出门做事情去? 容隐向前走的步履未见停顿,只是在快雪担忧的眼神中极小幅度地摆了摆头,让快雪安心在万山宫等他回来。他决定要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回头。 重回天界的容隐自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开玉眠在他道心上设下的封印,他的道心就是他找到玉眠的唯一办法。 枯萎再生的道心早已被人烙上了莲花的印记。 桃林万顷,花开自许。 即使没有道心,容隐也隐约猜到了玉眠的去处。 他要找的人正安安静静地睡在一株桃树下,在凡间看过千百遍的脸如今得以在天界重见。他是怎么……把这张见之莫忘的脸给忘记的? 他又是怎么会认为拥有两张如此相似的脸是两个不同的人……明明他从头到尾遇到的一直是同一个人。 容隐嘴角扯起一个自嘲的笑容,眼底冰冷地用锦帕擦拭去手中的血迹。目光只有放在玉眠身上的时候才稍显柔和,他瞥了一眼不会再往外渗血的伤口,小心翼翼地俯身把睡在树下的玉眠抱进怀里。 这具身体……比之万年前初来万山宫的那日轻上了许多,好像一阵风就能把怀中的人给吹跑。 桃花如雨,妄荼川对岸的这片桃林景色太好,让容隐失神地迈不出脚。 他抱着玉眠重新坐回桃树下,手指轻柔地拂去飘落在玉眠脸颊的桃花。后来纵使玉眠脸上再无桃花的花瓣,容隐的手指仍然定定地停留在她的颊边,久久未动。 容隐移动着太久没动变得有点僵硬的手指,屏住呼吸手下再轻不过地在玉眠的鼻尖点了一点,连玉眠脸上的温热都不曾随风携走。 玉眠不见醒来的迹象,容隐终是埋下头来搂紧了怀抱中的人。 冷然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打湿了玉眠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