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属
庄恂浸入铜盆内的手微微停顿了一瞬,略带寒凉的井水在他的十指间恣意游弋,粼粼水波映照出他风平浪静的脸。 “状元爷,皇上有请——” 宫里来的大太监喜上眉梢地站在庄恂房门外等候,其余随他来的宫女太监们不清楚今儿个走这一遭的荣宠,他常年侍奉在皇帝身边可是再清楚不过。 如若清乐公主和状元爷的姻缘成了,他们可都算是牵线搭桥的媒人。这等事迹百年后流传到子孙那去,岂不又是一桩美谈。 庄恂应声回答,不疾不徐地把新编纂成的《巡天游记》放到镇尺下压好,然后对着花叶袭人的窗扉理了理衣冠,打开房门跟上大太监的步伐。 宫墙森森,帝子威仪。 “庄卿可知——朕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皇帝坐在御书房内批阅最后一本奏折,几番拿起放下,抬手按上眉心不住揉捏。 这是驻守在潼川镇的姜霓将军呈来的急奏,如今潼川道的流寇祸乱已经解决,那么军队自然不能继续无期限地驻扎在安宁之地。姜霓在此次奏章中主动言明了申请调遣,皇帝正是苦恼要把她调往何方。 当今王土,东南西北皆有暗动。 西有沙漠异族,北有草原世敌,东有汪洋倭寇,南有洲渚水匪。 “臣……不知。” 庄恂低头回答,直挺挺的腰背端的是不动如山的镇定。 “依庄卿之见,姜霓将军一事该如何解决?” 大太监瞧见皇帝那疲倦的面容,走前一步作势要为他端上新茶。只见皇帝摆手拒绝,放下手中的折子,挥退了御书房内的若干闲杂人等。 “西部近百年来政权割据,内斗不断,虽实力雄踞但尚且不足为患。” “东、南两地受制于国土面积,人口稀少生产力低下,不成我朝威胁。” “唯有北方,新继位的草原统治者转内忧为外患,联合各大氏族,野心勃勃剑指中原。” 庄恂在论述期间恰到好处地引经据典,鉴古观今对比了四方异同,温文尔雅、决议果断颇具谋士之风与大将之度:“此乃臣之拙见。” 事有轻重缓急,国有大小强弱。 暗动有之,不可同语。 “庄卿言之有理,此事便按庄卿说的来吧。”皇帝在奏折上批下“已阅”二字,紧随其后写的是“即日前往北境。” 心中大石落地,皇帝看起来畅快了许多,眉头扬起定定看向庄恂。 “朕这还有一事需要庄卿来出谋划策。” 皇帝没有给庄恂回答的时间,径自往下说去。 “古人有云‘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皇帝漫不经心地往御书房内放置着屏风的地方瞥了一眼,“在朕看来,庄卿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你与婼儿,男未婚女未嫁,朕有意许你们一段金玉良缘。” 话音入耳,一室寂静。 “承蒙陛下厚爱……”庄恂撩开衣袍直直跪地,单薄的衣衫挡不住膝盖下传来的阵阵凉意。他将上半身缓缓伏地,叩头的同时万分坚决地开口,“庄恂,已心有所属。” “放肆!” 皇帝闻言震怒,拍案而起。 看来这位新科状元郎是准备敬酒不吃吃罚酒,竟敢明目张胆忤逆皇命。 “你可知此话一出,今日踏出御书房后会有何结果?” “臣只是不愿在天子座前妄言。”庄恂跪在地上纹丝不动,是铁了心不接受这场从天而降的婚事。 坐在屏风后的萧婼听到皇帝发怒的声音,当即推开阻拦的宫女走了出来。她早该想到的,这件事的决定权根本就不在她和父皇的手中,是她任性放纵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 “父皇息怒——” 萧婼在经过庄恂身边时,错开了眼神,她不忍再看地上长跪不起的人影。 庄恂听见萧婼的声音依旧八风不动。 萧婼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指甲戳进掌心也不觉疼痛,垂首快走几步来到皇帝手边站定,红着眼眶启唇说道:“婚姻大事……莫能强求……” 皇帝在萧婼的搀扶下重新坐回椅内,手指气愤地指着庄恂,说出口的话不带任何温度:“出了这个门,状元是什么东西?” “你什么都不是!” 眼看着皇帝说出了这般残酷无情的话,萧婼赶忙出声打断了他接下来不及出口的狠话:“父皇!庄公子的状元是他自己考上的……” “如何犯得着为这儿女之事连累了功名。” 萧婼长叹一声,走到庄恂面前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