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赴尘缘
来抑制堕魔的过程……这样做当真会有用吗?那天父呢?他不可能在明知自己有入魔之险时坐以待毙,他又做了什么? 或许……正像容隐和如理的猜测一般。 天父明面上让她净化妄荼川,暗地里则借助她的力量抗衡体内潜藏的魔息。 妄荼川自她掌管以来不知其所以然的动荡和暴虐,恰恰证明了天父……病入膏肓久已。 “容隐君计划何时动身?” 如理压下心底阵阵窜起的不安,神色镇定地向容隐问道,难得话语中带上了不可多见的严肃。 容隐深沉的目光回望悬空高起的凤凰阁,伊人既见,风月无恋。 “当下即可。”容隐向如理抱拳作别,“帝君莫送。” 玉眠瞥见庭梧宫中走出的人影,脊背挺拔看起来就有宁折不弯的固执,玄衣仗剑正气浩然,一派一往无前、有进无退的傲然架势。 不愧是万山得主容隐君,玉眠唇角扬起笑容,眉眼舒展兴致盎然。她倒要去看看无所不能的容隐神君下凡之后会有何等威风。 待容隐走远,玉眠脚步轻快地迈进庭梧宫,在院中的梧桐树下一眼望见了郁郁寡欢的如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如理身后,猛地一拍自家哥哥的后背。 “廌哥因何事不愉至此?”玉眠温和地冲如理笑着。 “还是莫要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假若当真难直,也有不直的活法。” “所以——别再皱着眉啦。” 玉眠拉过刚好从凤凰阁飞下的玄亓:“当年的约定,还要多谢哥哥的帮忙。眠儿左思右想,妄荼川的故居让人思之难耐,正好可以领玄亓过去试一试。” 如理无奈地摆摆手,让她回去的时候小心些,眉间僝僽一扫而空。 玉眠和玄亓二人走在回妄荼川的路上,玉眠侧头只见玄亓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听见了适才他们的谈话。” 玉眠不遮不掩地爽快承认:“看来你也一样。” 玄亓把目光转向了一个方位,玉眠心下清楚,那边是轮回台的方向。 “我失了前世的记忆,不然或可帮上一二。” “帮得了一,帮不了万。”玉眠收回目光,继续前进,“容隐神君的做法……称得上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 “一而二,二而三,三而万。” “总有一天,道律会被毁灭再创造。” 玄亓像是第一天认识玉眠一般,冷厉的脸上生出些许动容:“你能这样说,确实是我要等的人。” “那你认为,他会是那个人吗?”毁灭旧律再创新律的人。 玉眠欣然颔首:“他会是的,我们也会是的。” 杳无人迹的妄荼川门庭冷落,和庭梧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玉眠手一挥,川岸的院落现出形状,她带着玄亓把他的魔息灌入平静无波的善恶河。 妄荼川没有反抗地接受了这股既熟悉又陌生的魔力。玉眠双手合十拍了拍自己湿哒哒的手心,善恶河的湿气荡然消失。 “以后你就可以随意使用这院落了。” 玄亓盯着玉眠的眼睛,如果玉眠打算长期待在这里的话,又何必把院落交付给他。妄荼川是一个对他而言再适合不过的修行之地,玉眠离开之前特地把他带到了这里。 “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玉眠讶然垂首,莞尔一笑道:“当真是一点也瞒不住你们。” 说罢,她对玄亓挥挥手,毅然决然地朝轮回台赶去。 一路上,玉眠都在和自己说,她只是想要看一看容隐坠入轮回的场景。 宽大的袖袍迎风摆动,轮回台名字听起来玄乎,其实无非是一口连通天界和凡间的石井,井里头印刻着重重叠叠的脱胎轮回之法。 相传轮回台为九重天劫惊动三界而自出,乃天道造物。 容隐高大的背影在轮回台上负手而立,相似的背影,相似的场景,轮回台登仙台前尘记忆如梦方醒。 “登仙台的那一日,也是如此?” 台上的人骤然出声。 原来忆起旧梦的不只她一人,寒潭醒来的时候聪睿无双的容隐神君早已勘破她柳莺的身份。至于在庭梧宫门外偷听的事,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任何人。 “神君英姿一如当年。”玉眠笑着从云层后走出。 事到如今,两个人反而坦然了许多。 数万年来,玉眠极少见到过容隐的笑容,她在私下里不止偷偷想过一次,这人是不是生来就是不会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