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不能过去看看，甘姐说可以，两人便朝那儿出发。

到了矮墙上，甘姐扶着商思淼坐下，下面的浪花拍击着墙根，冲撞溅起的水花好似泛着泡沫，想登高淹没晃荡的脚，浪花来了又退，一遍一遍，墙根干了又湿，日复一日，变得渐趋光滑。商思淼望着深不可测，仿佛跌下去就再也回不来的海面，既有敬畏之心，也有一股冲动。

“嘿，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甘姐及时开口问道，但她自己并不知道这有多及时。

“以前工作的时候，给客户搜集资料看到的，就一直记下了。”

“那显然你的客户没有选择我们这里，毕竟我回来之后没有任何大事发生。”

商思淼清淡地一笑而过：“是，他们去了另一个地方的湖边，做自驾活动。”

“哼，没眼光，不过不来也好，这样安静的日子我还没过够呢，像你这样的散客来就可以了。有时候不一定要人多才热闹的，热闹也不一定好。”

“嗯。”商思淼听的出来，甘姐想和她多聊聊，她也挺喜欢对方的，于是两人聊了一上午，她告诉甘姐自己辞职后找不到合适工作很焦虑，雪上加霜的是还失恋了，这段日子简直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甘姐听完给她讲了自己的故事——辞去北京的工作，回小渔村自给自足，如今已经年近四十。

“你这算个啥，你才二十八岁，人生的三分之一而已，你别看电视里那些成名早的人，那都只是个别的特例，大多数人还是庸庸碌碌，甚至活得稀里糊涂，都没去想自己想要什么，而你已经开始思考这件事了，这就很好。”

“可是不会后悔吗？”商思淼问道。

“不，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思淼，当你回望过去很远时，未来也会离你很远。”

甘姐出海了，商思淼独自坐在矮墙上，看渔船“突突突”地过去，又以同样的速度和声响回来，海水被排开打出一朵朵泛白的花，周围水波粼粼，翻涌着，又好像是静止的。她坐累了，往后一趟，仰头面对无尽的苍穹，想起了罗凌给她讲的武侠小说，人在何处不重要，重要的是心中是否保留一份荡然浩气，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他人，无愧于自己。

商思淼笑了起来，她笑自己还是忘不掉罗凌，但此刻已是不同往日，她好像真的放下了一些东西。

回了渔村，商思淼见邻居阿姨在处理海鲜，便过去蹲下观摩，又约好了明天一起去浅滩，后天一起去钓鱼，再大后天坐渔船出海，讨论得兴致勃勃的时候，孟叔也过来凑热闹，要给商思淼当老师，教她出海捕鱼，算是赚回昨晚喝酒输了的面子。

渔村的午后懒洋洋的，商思淼吃完饭出门消食，碰到了很多在路上慢走的老人，他们的脸上沟壑纵横，皮肤被晒得黢黑，凹下去的地方颜色更深，但都挂着笑交谈，意外地让商思淼觉得亲切，就像邻居阿姨一样。她偶尔碰到几个和她一样来旅游的年轻人，背着小包，打着伞，举着相机，记录风景。

后面几天，孟叔带商思淼去参观了小岛上几处人为打造的旅游景点，但看守的人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管理起来很吃力，因为他们都不太会说普通话，商思淼问孟叔怎么没找年轻点的，孟叔说年轻人都出去了，像甘姐这样回来的少之又少。商思淼了然，忽然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生成——她想在剩下的这几天来帮忙。

之后她确实来做了义工，每天的工作主要是和游客交谈，其余时间就和叔叔阿姨们说说话，学方言，工作站的背后就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她也时常望着海面出神，就这样什么也不想，只是感受大自然的气息，就像她每晚在民宿的房间里一样，坐在窗边赏月，对影成三人。

除此之外，叔叔阿姨总给她带点自制的海鲜小零嘴，甘姐每天中午来给她送饭，晚上接她下班，她们俩开着电瓶车沿海湾线的公路回家，那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完全被海水淹没，但余晖依旧照耀着天空，海高云低，橘红色的光又映在海面上，像少女羞红的脸。

商思淼不知不觉待满了一周。她决定再住一个月，至少，等过完这个美好的夏天再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