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初见
是极隐秘的一条路。回来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只需要辛苦冬禧,踩一下他的肩。等她进到院子后,冬禧和霜儿再从前门进去就行了。 今日的天气甚是有些奇怪,上午还在下雨,下午又骤然晴朗,待她在西跨院屋室内换好衣服,重新让霜儿帮她梳好发髻出来,院落中已是一片大好的金色,夕阳的光辉被房子的屋檐和院墙遮挡,在院子里分出不规则的明暗,院子里刚开的几株栀子花正承沐这份美丽的黄昏。 她关上门,转身刚至院中便看到她爹秦廷茂从小拱桥上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大红色的官服的陌生男子。男子个子很高,身段颀长。他正好站在弥漫的沉静光芒中,光线从背后打在他身上,逆着光的他整个人都有些模糊,只能看清些许轮廓。 秦廷茂做宰相之前,来秦府拜访会谈的客人就已是络绎不绝,却向来都是在前厅或者书房谈话,不知为何今日来到这里。 秦婉虽好奇此人是谁,但一看到她爹那张脸只觉得倒尽胃口,垂目行完一礼后,绕着从一旁走了过去。她和那男子在拱桥上擦肩而过时闻到一丝冷冽香气,让人一瞬间仿佛置身于积雪皑皑的幽寂松岭间。 “你干什么去?”身后秦廷茂的质问声传来,秦婉却假装没有听到,快步走出了西跨院。 秦廷茂并不时常管她,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只当没有生你这个孽障”。秦婉觉得可笑,自己本来就不是他生的,自己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倒成他生的了。 快到晚饭的时候,秦婉正在找一卷画,霜儿进来传话:“小姐,老爷让你去膳厅见他。”秦婉心口顿时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说:“知道了。” “老爷好像很不高兴,小姐等会儿定要少说两句呀。”在去的路上,霜儿有些担心地提醒。 “哦。”秦婉心里却嘀咕: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 一进膳厅,秦婉便看见她爹那张铁青的脸,好像她与他之间有的不是血脉亲缘,而是血海深仇。 曹姨娘想缓和下气氛,忙说:“栀栀来了,还没吃饭吧,快坐,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她也配吃饭?”秦廷茂的声音尖锐刺耳。 秦婉不吭声,只是站在那里,腰身笔直,手指不知不觉握紧,她不知道秦廷茂今天又抽什么风,等着他发脾气。 秦廷茂铁青着脸,骂道:“没教养的东西,见到外客也不知道说话?” 原来是嫌弃她下午在外人面前给他丢脸了。 秦廷茂见秦婉脸上风轻云淡,愈发怒火中烧,指着她鼻子骂道:“你这样一个孽障,能把自己母亲和祖母都克死活着也没用。” 赵姨娘忙说道:“老爷,您别说气话,跟栀栀没有关系……” 秦婉气极反笑,自己的母亲怎么死的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秦廷茂和秦婉母亲李姝成婚时已经三十出头了,前妻病死,尚无子嗣。李家看中秦廷茂的才能,把李姝下嫁给他,怕李姝受委屈,给了很多陪嫁,甚至在京城买下一套三进三出的大宅院给他们居住。秦廷茂得了宅院便立刻把老家的老娘接到了京城,想让为他辛苦操劳半辈子的老娘享福。 李姝嫁过来第一天,秦老太太就倚在长塌上,斜着眼睛上下打量半天,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倒是有福气,能嫁给我儿子。” 秦老太太不识字,泼辣粗鄙,儿子考上进士,又在京城做官,她在老家一直都是鼻孔看人。可来到京城,她这种形式做派,别说那些官眷,就连街坊四邻都没几个看得起她。她本来还担心李姝也会瞧不起他们这对母子,心里老早就盘算着要如何给新儿媳立规矩,没想到李姝性格温柔恬静,知书达礼,这倒让她省了事。从老家到京城的落差感让她把一切都发泄在年轻的儿媳身上,世代官宦人家的小姐又怎么样,她想打则打,想骂就骂。 无论李姝做什么,她都能横挑鼻子竖挑眼。时常无中生有寻出一些事端跟儿子诉苦埋怨,总要谈起当初如何不容易把他拉扯大,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云云,只有秦廷茂遂了她的意,训诫李姝,她才又喜笑颜开感叹自己养了个好儿子。 她一面怕李姝勾引她儿子,一面又斥责李姝一直没能给秦家添男丁,刚成婚就迫不及待地让李姝吃各种生儿子偏方,什么香灰,胎盘,送子娘娘脚下的土,天天吃,顿顿吃。她儿子秦廷茂这样的人中龙凤怎么能没有儿孙呢? 李姝好容易怀上了孩子,生下来却是秦婉这个女孩。秦老太太脸拉得老长,要起名叫“招弟”,李姝流着泪说没有哪个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叫这样的名字,她便开始大声辱骂刚分娩的李姝不孝,忤逆长辈。秦廷茂怕其他同僚笑话,便随意起了个“秦婉”这样的名字,美其名曰“温婉娴淑”。 刚生下秦婉,秦老太太就开始逼李姝吃更过分的偏方,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