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摊子很简陋,是最近网上流行的拍立得直出,桌面上摆了几张样片和彩笔,一旁立着招牌,上面白底红字标了价:五寸宽幅18元一张,29.9两张,不包废片。 谢晨曦一直留意着蒋意的状态,此时见她神色缓和,便挽住她的手臂,商量着说:“小意,等会儿放灯的时候我们俩也拍几张这个吧?” 蒋意察觉到谢晨曦在紧张什么,她调整表情,温和地笑:“好啊,多拍几张,这种照片最适合留作纪念了。” 谢晨曦松了口气,蒋意紧接着又对上钟随的视线,很突然地说:“医药费我来出。” 这位哥哥面露犹疑,他的妹妹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钟随开口:“不用……” “就当谢谢你妹妹帮我们找回失物。”蒋意打断他,保持着无害的笑容,“再说我也踩了他一脚。” “……” 那何止是踩了一脚那么简单,几人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要不是叫了停,那人的手掌恐怕都要给碾碎了。 谢晨曦心里生出一种恐惧,她不害怕蒋意,却害怕蒋意对这种古怪的行为、缺乏同理心的残忍不自知。 蒋意以前不是这样的。 周遭莫名其妙陷入诡异的气氛里,还是蒋意似无所觉般打破了沉默,她举起孔明灯,问钟愿:“你喜欢这个?” 可能因为年纪还小,她不懂掩饰自己眼里的渴望,喜欢什么就看着什么,面对蒋意的问话,钟愿也没有逃开视线,反而对上了蒋意的眼。 蒋意明了,把谢晨曦给她准备的那份还未写上愿望的灯轻轻放在小桌上,没头没尾地说:“他偷走了我们很重要的东西,你抓住了他,也保护好了自己,很厉害,这个灯送你。” 谢晨曦也说:“对,喜欢就收下吧,谢谢你小妹妹。” 钟愿欲言又止,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蒋意,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拿走了纸灯。 钟随抿唇不语。 派出所的人还没来,谢晨曦从蒋意手里接过灯,到一边把它撑起来,蒋意摸出打火机,准备点蜡烛。 风大,火苗刚冒出头就晃晃悠悠地灭了,寸头的兄弟自来熟地过来帮着挡,蒋意又点了几次,终于点着。 火光上下浮动,红色的纸灯逐渐膨胀升起,像是从沉眠中苏醒,迫不及待要挣脱她们飞向漆黑的夜空。 樊江边,两个老友相对而立,谢晨曦满心欢喜,蒋意隔着明灯温柔注视,放手起灯的瞬间,被钟随永恒地定格在了相机里。 凌晨一点,钟随冲完澡,疲倦地靠在床头。 几个小时前,他们在派出所接受了很长时间有关“防卫过当”的深刻的思想教育,离开时,那个叫蒋意的人真的揽下了全部需要赔偿的医药费。 他和钟愿没什么经济上的损失,“社会垃圾”对他做的事供认不讳,最后赔礼道歉。小偷本来就没钱,协商后只赔了他们五百。 骂也骂了,揍也揍了,在派出所钟随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不爽地咽下这口恶气。 他困顿地闭了闭眼,起身从床头柜拿出账本,计算一天的收入。 寒假工作不好找,相机是大学室友汪顺借他的,不算成本。相纸是自己买的,折后8块2一张。今天上午钟随很早就出门碰运气了,直到傍晚客流量才好起来。 原本进账的数字还不错,后来发生那件事,又去了派出所,一晚上的时间就这么耗过去了,算下来赚得不多,除去成本,从早到晚一共294。 放在平时也不算少,但现在是一年中最空闲的时间,他要趁这个时候尽可能多地赚钱,以保证接下来一个学期他和钟愿的生活费。 看着账本上借款栏的数字,钟随不止一次地想,别读了吧,早几年出去打工就能早几年还清,他和钟愿有一个出人头地就够了。 去年钟愿知道他这个想法后,一个字也没说,第二天学校的老师却打来电话,说钟愿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整天都在睡觉或走神,还不像别人偷偷摸摸,她故意表现得明显,每节课都让一贯不操心的任课教师感到头疼。 钟随不用多想就知道钟愿使什么性子。 她在表达不满,暗示“出人头地”这样的远大目标她担不住,如果钟随不去大学报道,她就选择做一个废物。 于是钟随在她无声的抗议中去了本地的学校,边读书边挤出时间去兼职,半刻也不停歇。 想到钟愿任性的脾气,还有她拿刀伤人毫不在乎的处事态度,钟随胸口憋闷,就这么满怀心事地沉沉睡去。 钟随睡得不安,他努力睁眼,打算去倒杯水喝,可身上像压了重物,动弹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