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物
顾昭最终还是换上了裴曜送来的衣服,是一套男子样式的胡服,衣服打理得整洁,顾昭穿上倒是正好,她没有男子的玉冠,采薇替她将头发用一支素净的簪子簪了起来。 芍药守在门外,顾昭悄悄从西门溜了出去,门口此时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裴曜听到外头动静,从马车中探出一只手来,顾昭望着那张冷峻的脸游移了片刻,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坐上了马车。 裴曜目光上下打量,颇是满意的样子,“我就说你跟我十岁多时身量差不多,果然合身。” 顾昭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她这身衣裳是月白色锦缎缝制而成的,想不到裴曜少年时也会着浅色,她平日里看到的裴曜都是深色衣裳。她双手托腮望着裴曜,“我今日是你的书童吗,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啊?” 裴曜早就都安排好了,马车直接进院子,再走专门的通道到包房,不会被其他人遇到的,但此时还是忍不住要戏弄她,“整个范阳都知道,我身边只有侍卫没有书童啊,确实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果然顾昭立刻就紧张起来,一双眸子润得像要滴出水来,裴曜身边侍卫个个都是牛高马大的,乍然出现一个身板细弱的人,很难不被别人注意吧。 等顾昭从黑漆漆的通道直达包房之时,才知道自己又被裴曜耍了,她现在都没脾气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菜肴,唯独没见到那道庄周梦。她听闻河豚是三鲜之首,不过只闻其名,倒是还没有机会吃到,今日她冒险出来,可要吃回本才是。 房门重新被推开,顾昭又见到了这位自号山间客的卢先生。 裴曜与他二人分宾主坐下。顾昭立在旁边不知该不该坐,还是这位卢先生主动开口,“又见到顾娘子了,今日是裴将军请客,不若顾娘子一起用膳?” 顾昭从善如流坐下,“我叫顾昭,还未问过先生名讳。” “我姓卢,单名安字,在下今日借裴将军的酒敬顾娘子,多谢顾娘子当年施粥之恩。”他一饮而尽。 “卢先生客气了,我不过顺手而为,不值当先生一谢。”顾昭当即起身饮尽杯中的酒水。 此时有侍女捧上今日的重头大菜,河豚片成薄片,摆盘成一朵花的形状,此时在裴曜示意之下,手艺娴熟的侍女再将早已酿制好的桃花酿倒入盘中,再以火点燃,鱼片果然轻轻翘起,恰如盛开的花朵。 顾昭看得目不转睛,看来裴曜没有骗她,就是不知是否真的能引来蝴蝶停留。 一时间宾主尽欢,裴曜得以心想事成,略饮了几盏酒水,等顾昭与他再坐上马车之时,裴曜微微眯眼,满脸平和。 顾昭咳了咳,“表哥不是说要还我冰蚕茵吗,东西呢?”她上下扫视着,没看到马车上有啊。 裴曜恰在此时睁开眸子,眼里清明,哪有醉态,“这是进贡之物,我听闻当年先帝见之称奇。如何在你那里?”若不是他语气里质问之意颇浓,顾昭险些都要放下防备了。 顾昭长睫颤了又颤,他既然知道来历,想必也清楚为何这物件在她手里了。 送进皇宫之物哪件不是稀世珍宝呢,其实这冰丝茵算不得稀奇,不过是把玩之物罢了。 那年先帝以考校功课为由,将一应物件都赏了诸位皇子,宁安王最年幼,便是得了这别人挑剩下的物件。 恰逢那年父亲回洛阳叙职,她也跟着进了宫,当时淑妃娘娘与先帝便戏言要让顾昭做宁安王的王妃,萧杞那时也才比十来岁的顾昭高了一个头,小小的少年红着脸对她笑,后来以淑妃娘娘的名义将刚得的冰丝茵送给了顾昭。 若当真论起来,顾昭有不少用惯的东西都是从前的淑妃和宁安王送的,只是这冰丝茵最为特别罢了,一是她用了多年早就习惯了,范阳又格外热些,是绿萼那日又特意找出来让她带上,二是这物件有这样的来历,她轻易不示人,以免再引起什么误会。 可是裴曜明知故问,顾昭飞快思索着如何应答,其实她就是大大方方承认又如何,只是在裴曜压迫的目光中有些慌乱。 顾昭沉默多久,头顶那道目光就落在她身上多久,想起裴曜这些时日对她的异常,顾昭还是拿捏不准他是什么意思,索性痛快地点点头,“是太后娘娘为淑妃之时赏赐给我的,我用了多年习惯了,还请表哥信守诺言将此物还我。” 裴曜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慢悠悠开口,“这冰丝茵乃是当年冀州进贡的,我寻遍这天下才找了这么一个宝贝,听闻先帝当时赏给了宁安王,却不想最终落到你手上了。” 顾昭呼吸都屏住了,这是要从她手上拿回去?呀脸色当即就不大好了,“你既早就认出此物乃是你千辛万苦寻得的,若想要回去直说就是,何必跟我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裴曜本来满心不悦,被她一怼此时更是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