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 一

糕状况。

过完年老钱出去买厂标的时候还意气风发，好几家制片厂都想和茹争流合作，尤其听说她这次手里有个质量特别好的电影，都想像阳沿电影制片厂那样搭上车赚上一笔。老钱这种老财迷，当然要趁着手上货风头正劲使劲儿压价，直把市价25万的厂标压到18万左右，才慢腾腾和几个制片厂谈条件，憋足了劲儿把事情办漂亮些，给茹争流看看自己的本事。

这一谈就从二月谈到四月，已经和昔都电影制片厂拟好了合同，各方面都合适，老钱都打算回来向茹争流邀功了，哪知前一天昔都制片厂还把他待为上宾，第二天他连厂门都进不去了。

老钱多方打听，无奈人家连见都不见，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以为是昔都电影制品厂内部领导不同意这个合作，便转头去找其他制片厂。

接下来白跑了一个多月，在全国地图上画线，真是大南大北，从东到西，又跑了6个制片厂，竟然没有一个制片厂的领导愿意见他。

老钱这才发现事情绝对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打电话回来试探，研究所这边什么反应也没有，那就是说：行业内高层肯定发生了什么针对研究所的重大事件，而茹争流竟然毫不知情。

老钱有心直接回宁市，后来想就这么回去也太憋屈了，怎么也得把事情打听清楚再说。考虑再三，觉得已经合作多次的阳沿制片厂最有可能透露消息给自己，便又折回去阳沿。

一到阳沿制片厂，还没进去，老钱就感觉到了不同。门口竟然有好几队保安守着，也不像以前那样有人来来往往。

看门那大爷还认识他，下班后老钱请他喝酒，一打听才知道，马书记和冯厂长彻底撕破了脸，两边的人前几天打了一架，有人重伤，还逮起来好几个。

老钱又呆了好几天，四处打听，前两天刚打听到，打群架的原因是冯厂长把马书记给举报了，举报的内容就是她把国家的厂标卖给没有故事片拍摄权的宁市电影电视创作研究所牟利。

要说卖厂标这事已经有好几年，已经是业内尽人皆知的操作手法，为啥前两年冯厂长不举报，非要现在举报呢？

因为现在上头情况变了，他瞅准了这个时机。

现在电影行业整体情况不好，这些年一直在整改，各种政策层出不穷，但收效甚微。前段比较大的动作是电影局从文X部划归到广电，但是只有中京电影局按计划划归广电管理，往下从省到市的电影管理部门还是归各级文X部管理，即所谓“上合下不合”，导致管理跟不上。前段电影结算从一口价改为三种方式供选择，这让茹争流靠按比例结算赚了不少钱，这也是她敢于投资史诗片儿的底气——只要电影质量过关，制片方就能挣到钱，但是这种结算方式实实在在影响了国影的收入，一直存在争议。

过完年，换了一位新领导，这位领导是著名的保守派，目前正在研究恢复一口价结算。

冯厂长就是瞅准了这个新官上任的时机，一刀捅在马书记要害。

一开始没人知道这事，直到一纸公文下来，马书记被停职查办，一夜之间所有制片厂都知道卖厂标这事儿要严查了。

茹争流听完老钱的话，如坠冰窟，整个人都木了。

老钱抬头看老板没动，打算等她缓过来继续说，没想到过好一会儿茹争流还那样。他试探着唤了几声，没反应，仗着胆子伸手在茹争流眼前晃了晃，还是没反应，一下慌了神，站起来打开门就要喊人——

这时才听见背后茹争流气若游丝哑着嗓子说：“别……”

再回头，茹争流已经神色如常，点头说：“我知道了，你辛苦了，放你三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老钱关上办公室门离开的时候心里还想：果然是能干大事的人，年纪和我女儿差不多，真能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