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 十三

“所以你想怎么编排他都行，对吧？”

“只有你一个人看过啊，要是他们知道了，肯定就是你干的，咱们走着瞧！”

“大哥不像你写的这样吧，很帅的啊。”

“艺术创作和生活原型是有区别的好吧，故事是生活的比喻，并不是生活本身。小六诞生之前是大哥，写出来之后就是小六，和他没有关系。大哥只是小六的养分，并不是小六本身。”

“但是，小六不会揍你，大哥会揍你。”

“你还说！再说揍你啊！”

两人又闹起来，锤了一顿之后，谷从跃终于老实了。

茹争流很得意：“这个严格算起来应该是个公路片，现在在国内很少见。而且男女主都是边缘人物，我们老师挺喜欢这种复杂的人物设定。他们接触的人物也都是底层小人物，每个人都有丰富的背景和潜台词，不用他们发生故事，只要往那一站，观众就能有很多联想，这个非常占便宜。

而且这些场景基本都能在我们学校的棚里实现，比较难的是外景……很多故事发生在南方城市，我现在考虑是不是搞几棵棕榈树之类的布景放在场景里将就一下，再从人物的口音、生活习惯上下功夫来给观众暗示，来弥补这个缺陷……”

茹争流眼睛发着光，滔滔不绝地阐述着对这个剧本的想法，最后总结说：“我自己对这个本子还是蛮满意的，既有笑点也有哭点，人物弧光也非常明显，故事虽然本身不太复杂，但也不能说浅薄。不过要拍出来的话，最大的问题还是缺钱。这个只是毕业作品，只能在我们学校的这个棚里面解决掉，效果肯定是不如出去实拍，等将来我真的去拍电影了，想想这么一大班子人，车船用度、场地器材全部都要钱钱钱，睁开眼就得要钱，找钱恐怕比拍电影要复杂得多。

所以他们都想进大制片厂，有钱。但是要进了大制片厂呢，就得熬资历，说不定再过二三十年才能做自己想做的片子，到时候垂垂老矣，脑子也没有现在灵活，这辈子可能就废了……”

说到这里，她猛然抬头看着谷从跃：“所以我一定要出名，一定要赚钱！有了钱才能不受钱的控制，想怎么拍就怎么拍，想用谁就用谁！”

谷从跃看着她灼灼的目光，点头：“我懂了。”

茹争流不解：“懂什么？”

“要有钱。”

“嗯，钱是通向自由的桥梁。”

在接下来不多的假期时间里，茹争流索性关了照相馆，一门心思改剧本画分镜。

她人虽然在家里，但家里人都不怎么能看得见她。厨房煤火上永远坐着一口大锅，锅里热着包子馒头花卷鸡蛋之类，只要她饿了，揭开锅就能吃，吃完就能回去继续干活，下次再去，打开锅盖，里头就有新的饭菜备着。

即便如此，茹争流整个人也迅速地消瘦憔悴下去。有天她下去找东西吃，迎面碰到丁改兰，把丁改兰吓了一大跳，抓住她的手说：“咱不能一直这样，得出来见见人，这样下去人就废了。”

茹争流抬眼，亮出两只巨大的黑眼圈，两只大眼睛在黑眼圈深处烁烁放光，亮得吓人，把丁改兰唬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茹争流嘿嘿一笑，哑着嗓子说：“没事儿”，鬼魂儿一样飘到后院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丁改兰就唠叨说茹争流这样不行，再闷下去就闷死了。

此时申东方已经出门去了器江，桌上就只有丁改兰申大中申自由和杨梅四个人，杨梅见丁改兰发愁，申大中也挠头没有办法，劝他们说：“争流就快开学了吧，也自由不了几天，过两天去了中京，想在家呆着也不行了。”

丁改兰想想还真是这样，在家也待不了几天，只好随她去了。

所以礼拜天郑文汇来的时候，丁改兰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她的手使劲夸了一番，然后叮嘱她：“你可得把她从楼上拽下来，拉他出去逛逛，再闷下去她就长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