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逆鳞
为了规避可以预见的政治风险(江都大槐树上晃悠的广大帝可还看着大家呢),虽然已经在政事堂达成了修整洞庭湖的旨意,但朝廷上下依旧保持了极为默契的安静?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并没有对此多有议论。
为了维护这种默契,与工程相关一切准备都作了遮掩。在当年九月初三,长江水道的夏日潮水稍稍退却之时,皇帝便以敕旨加封阎立德、张公谨使相衔,以钦使的身份奔赴江南,巡视当地的吏治民生,有种种独断行事之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至尊特别派遣这两位精擅工程算学的重臣南下巡视,自然是为日后的修整做预备。旨意加封的官职、特权,也是监修河道的应用之义。唯一令朝野诧异的,是这两位新任钦差的反应:张、阎二人受命之后,除照常料理出行的行李之外,竟然还托人买了两三车的鱼干、虾壳、细沙,说是要供随行携带的狸奴使用。
天家钦差出使,居然还能随身携带自家狸奴的吗?朝廷重臣出巡,还要心心念念狸奴的吃穿住行么?
知情的官员们大受震撼,并且完全理解不能。不过至尊高踞于上,似乎并没有对重臣们这相当之不得体的准备工作发表什么意见,大小臣工也只能在茫然保持礼貌的沉默了。
不过,朝中文武还只是道听途说,在隐约中察觉到一点出行的异样而已。而奉命随行的官吏,才真是清清楚楚见证了此生梦想不到的怪异之事——他们不止一次的看到,张、闫二位上差在每日饮食之前,都要从马车中恭恭敬敬“请”出来(除了请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上差们的动作)几只花色各异的狸奴,并预备精致可口、风味独特的餐食;往往还要等猫咪们一一用餐完毕,才会命下人为自己布菜。至于几只狸奴日常的起居,更是时时叮嘱,亲自照看,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这样的毕恭毕敬、持礼端庄,简直比当日侍奉皇帝陛下还要细致。而鉴于那几只杂色的狸奴怎么看也不像是需要精心伺候的名贵品种,那种颠倒错乱的魔幻之感,便更令官吏们如堕五里雾中,迷惑不知所以了。
简单来说,他们都觉得上差的脑子吧……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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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下面那颇为无礼的怀疑,张、阎二位倒也略知一二,但一时也抽不出功夫理会。虽然圣旨中安排的公务并不算繁杂,可每日接见完地方的长官之后,他们还要屏退随从,在静室内独自默坐,苦苦推敲每日记录下的晦涩笔记。而等到反复思索无果时,两位也不得不敲开马车的门扉,老老实实的请教在车中休憩的诸位猫咪:
“王教授。”张公谨呼唤着这实在有些拗口的称呼,双手将笔记奉上:“这是下官的一点心得,请教授费心看一看!”
被唤为王教授的白猫从厚实而温暖的褥子上跳了下来,低头扫视本子上严谨端正的字体,用炭笔勾勒的水道草图。
“数学的思路很不错,水利建模的思想也好。”王教授点头夸赞:“果然是家学渊源。不过,这数值的选取上,似乎还有些偏差……“
他用毛茸茸的爪子翻动书页,仔细检查张公谨的计算过程;而后挑选出部分影响较大的疏漏,一一为他解释。张相公跪坐在侧,认真侧耳倾听。
虽然专注之至,但当猫咪讲解到某些详细的关键点时,张公谨依然不可避免的遇到了麻烦。跨越千年的科学思维毕竟差异太大了,即使他聪颖敏锐,也很难适应这种严谨而精准的思考模式,更难以应付层出不穷的新式概念(诸如应力、张力、强度等等,真是匪夷所思)。
更不用说,这位自另一个世界来的王教授似乎要求得实在太为严格了;他反复纠缠于某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要求张公谨再三的演算枯燥复杂的算式。这种困难而繁琐的学习流程重复了数次之后,马车中的气氛便难免有了些微妙的凝滞——张公谨毕竟是贵胄出身的重臣,生平恐怕还没有遭遇过这么多的否定,在情绪自然不会太好。
王教授显然察觉到了情绪的变化。他停下了讲解,请张公谨打开了马车的木板,暂时透一透气,缓和一下氛围。
这辆特制的马车被仆役小心停放在了庄园背风的高处,掀开窗板后能一眼眺望到山下蜿蜒的河流;扩大的车门还方便让张、阎二位的心腹下人进进出出,在闲暇时抱着各色的狸奴参观沿途的河道——这些要求都出自于王教授的示意,据说是想趁着变身猫咪的功夫仔细考察一千五百年前的水利工程,说不定还能顺手写两本专著什么的。
但现在教授应该没什么心思斟酌专著;白猫跳上了堆叠的丝绸,以湛蓝的眼睛凝视远处绸带似的河流,微微有些出神。张公谨跪坐在侧,一时亦不便出声。
如此沉默片刻,王教授轻声开口:
“……从河流的曲度与流向来看,这应该是九河的支流吧?”
“正是。”
“那可真正大变样了。”王教授微笑:“我记得,三十几年前,我最后一次陪导师外出考察,游历的便是九河支流。当时的九河河水,可远没有这样的充沛干净啊。”
张公谨道:“不知先生的‘导师’是……”
“具体研究方向不方便透露,但应该算国内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