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郭令闻言略点头,也并未放在心上,让仆从收拾包袱,清点少了些什么。 正是手里被抢了包袱的那个仆从站出来,一脸懊恼颓色道:“回四郎,是两件新做的衣裳,还有条青玉金带銙。” 这几样东西,尤其是青玉金带銙,对寻常人来说已是豪奢之物,但郭令听了神色如常,只嘱咐两句小心,转头便招呼肖思齐进去,“遇到个毛贼,别坏了心情,进去稍歇,晚上我与安贤兄小酌。” 他说着话,若有所感,抬起头,正对上二楼窗里探出的脸,肖如英唇红齿白,柳眉凤目,神态带着两分关切。郭令一时惊艳,点了点头示意无事。 肖如英见肖思齐也看过来,立刻就有些羞了,忙拉着肖稚鱼回屋。 两人刚才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因隔着有段距离,并未听清下面说些什么。 肖稚鱼笑道:“不看别的,遇事不慌,气定神闲,郭家兄长就很不错。” 肖如英刚才悄悄观察一回,心下也觉满意,笑笑未提。 姐妹两洗了把脸,重新换了身衣裳,仆从在门外请她们出去用饭。 客栈内堂有两个包间,已被郭令定了,屋内燃着香,桌上放着一盘酥饼与果脯。 肖如英与肖稚鱼刚坐下,郭令就叫人上茶。 没一会儿,小厮端着热茶进来,放下茶后他并未走,堆着笑躬身对郭令道:“公子,刚才丢的包袱被寻回来了。” 郭令露出意外的神色,道:“哦?在哪里?” “请公子稍候。” 等小厮走后,郭令便将刚才偷盗之事说给肖如英姐妹知晓。肖如英讶然,“天还未黑,竟已有盗贼出没?” 郭令道:“淮南道上向来太平,少有匪盗,偶尔出现个小贼而已。” 肖思齐怕两个妹妹受惊,也出言安抚。 正说着话,小厮在外提醒一声,然后带着个人进来。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比小厮高了一个头,身板挺直,眉眼端正,双目有神,虽穿着身粗布衣裳,却自有一股舒朗开阔的气度。 “在下杨杲,见过诸位公子娘子。” 肖稚鱼刚才在饮茶,见这少年进来后,呼吸一瞬间都变得急促起来,手不自觉紧攥着茶碗。脑中浮现出立政殿前,杨杲身着甲胄大步走来的模样,转眼就成了城门下,他似笑非笑贴在她耳旁低语,“将你交与陛下,我心如刀割一般”。 这个两面三刀,反复无常的小人。 肖稚鱼闭了闭眼,悄悄吐了口气,才将胸口的窒闷散了去。众人皆看着杨杲,倒没人注意到她片刻的异常。 肖稚鱼放下茶碗,也看过去。眼前的杨杲可没有十年后的威风,面上虽镇定,但仍有几分少年稚嫩与局促,他外衣污脏,狼狈不堪,右手绑着布带,外层渗着血丝,左手则提着个包袱。 杨杲将包袱往前递来,仆从接了去,打开翻看,回头道:“正是这几样,没少。” 郭令颔首,目光在杨杲右手上遛了一下,道:“是你独自追回?” 杨杲道:“正是。” 郭令道:“你懂武艺?” 杨杲道:“练过几年腿脚。只是还练得不到家,虽追回了失物,却没能逮住盗贼,让他跑了。” “已是极为不易,”郭令笑了笑,话锋一转道,“练武比识字更耗钱财,看你年纪,若从小练武,还需用药材打熬,才能幼练拳脚而不伤身。这可不是寻常人家开销得起的。” 杨杲脸上露出为难,似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才道:“先祖郡望弘农。” 众人皆想道,弘农杨氏。 肖稚鱼嘴角轻轻一撇,目光在杨杲磨破的衣袖上扫过,心道:真会扯名头糊弄人。 想两人曾经密谋反齐王之时,杨杲喝醉了酒,和她吐露过真言,“若非假借弘农杨氏之名,别人岂能高看我一眼,不过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 肖稚鱼当时怕他酒后记起此事心生芥蒂,便也跟着一起装醉,此后再也未曾提过此事。 她心下冷笑,原来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借弘农杨氏名头了。 郭令道:“原来也是士族之后。”说着使了个眼色,随从立刻拿个绸缎袋子来,塞到杨杲手里。郭令道:“你为我追回东西,这是酬谢你的。” 杨杲拿在手里便已感觉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他脸上并无惊喜,脸皮忽而有些涨红,朗声道:“方才是我牵马走得慢了,才让盗贼有机可趁,我追回失物乃是应当,不该受赏。”说着他将绸缎袋子双手奉回,摆在桌上。 这时他听见极轻的一声冷嗤,似有若无。 杨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