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三
韩夫人是她的姐姐,怎么看着待遇差这么多呢?”身上的衣服是旧年的款式,手上的镯子只是银饰,从水底捞上来的头饰,也只是普通的珠花而已。 华歆也有些不解,她也从没听过韩夫人还有一个妹妹,将手上的脂粉盒递与隗儿道:“妆容花了,重新上个妆,待会还要拜见老太太,总不能失了礼仪。” 隗儿懂得她的意思,挽起袖子,大刀阔斧的去给韩茹梳妆。手腕套着发带,嘴角噙着玉梳,动作熟练,一气呵成。就是上妆的时候,韩茹总不自觉地就将头垂下去,隗儿每次都是:“韩小姐,您头抬一下!” 次数多了,隗儿便也不说了,直接上手顶着她的下颌上妆。 她是发现了,韩茹就是不自信,总怕人看她的脸。 隗儿上妆技巧高超,从前阿娘没空管她时,她跟着不少嬷嬷学习过如何上妆如何编发如何穿戴,如今已是样样精通。 她发现韩茹之所以不自信,是因为脸上的雀子印,于是直言不讳道:“从前嬷嬷跟我说,脸上有雀子印的人可是有福气的人。” 华歆本以为韩茹听了会生气,没想到她说:“他们说...他们说只有不干净的人,脸上才会长这些东西。” 她自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这样的脸还是别出去见人了,人家嫌弃不说,还连累家人。一定是神佛不喜,惩罚那些上辈子做错事的人,才会再她脸上留下烙印,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少出去丢人现眼。 她自小就在这样的打击中长大,总以为自己是神佛嫌弃的孩子,所以家人对她也是如此。 “谁在胡说八道?”隗儿愤愤道。“从前嬷嬷告诉我说,人有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就像这脸,有的人脸圆,有的人脸尖,哪能人人都一样。” “我跟别人不一样,我脸上比别人多了些东西,是这些东西看着脏。”她不自觉地又将头垂了下去。 隗儿道:“别人胡说八道就算了,你哪能这样想,有的人脸上是干净,但是心脏得见不得日光。不说别的,单说你眉间这颗痣,你知道这是什么不?这是美人痣,美人才长得痣,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韩茹眸子半抬,她眉间的确有个痣,从前只觉得难看无比,为什么好好的脸上会长这些黑不溜秋地东西,所以特意将前面的碎发留得长些,用来遮挡,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了。 隗儿偏偏撩起她额间的长发往后拢去:“你看看你这额头,生得如此好,明明天生的富贵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这是大富大贵的长相,你用长发一遮,把你的福气都遮住了。信我的,只要你以后梳头都将额头露出来,运气一定会越来越好。” 华歆忍不住扬唇微笑,虽然隗儿说得越来越玄学,不过也有一部分道理。眼下韩茹最缺的就是自信,一旦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心里便有了底气,有了底气行事自然坦然大方些,那么待人处事上就会慢慢好转,隗儿是在帮她树立信心。 也不知韩茹信了还是没信,眼睛里有些迷蒙。 嫂子常说她上不得台面,话里话外将她抨击的一无是处。日子久了,她也觉得都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长得不好,所以才没有人在意,是她自己不干净,脸上才会长这些东西,她所遭受的嫌弃都是应该的。 就像韩献推她下水,也不是第一次。哪怕她险些丢了命,也没有人会心疼她一句。那年,她被韩献捉弄,拿绳子捆住手脚,把她丢进坑里准备活埋,嫂子看见了,也是冷言冷语将她训斥一番,拉着韩献一走了之。 华歆心底越发疑惑,怎么说韩茹也是韩夫人的妹妹,就算许大娘子为人刻薄,常常为难她,难道韩夫人也不管吗?忍不住问道:“你姐姐也不管吗?” 韩茹垂眸,她生得不好看,哥哥嫂子嫌弃她,亲姐姐也是如此。觉得自己让他们脸上没光彩,将她丢在院子里,便不管了,平日里就是丫鬟嬷嬷都可以随意欺负她。 “我长得不好看!” 华歆和隗儿对视了一眼,语重心长道:“你长得很好看,不信你自己看看镜子!” 韩茹不肯抬头,她平日里最害怕的事就是看镜子,所以她房间里一面镜子也没有,她害怕看见这张脸,这张遭人嫌弃的脸。 隗儿托着纹镜放在她面前道:“你先看看。” 韩茹更拘谨了些,往边上转去,甚至有些抗拒。 隗儿道:“韩小姐怎么说也是大家族的小姐,连这点胆量也没有吗,传出去岂不是遭人笑话。” 韩茹手心微动,她内心挣扎了会,缓缓抬起头。铜镜中那抹身影,眉若轻烟,清新淡雅,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之颜,在烛火下,也是容色照人。 她眸色深深,隐约觉得不真实,那镜中的人跟她天南地北,相差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