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
r> 江焉根本没有发现他在无理迁怒,如常冷静的声音细听甚至能听出委屈:“总归结果未出,你明日再禀也无不可,怎么急于今日进宫。” 苏清机没想到他看完说的第一句竟是这个,她愣了愣,如实说:“因为此事非同小可。臣害怕。” “若连太常寺那等主理宗庙祭祀的官署都能被渗透,那不时求见的太史监官员,每月出入法华殿的法华寺僧人,甚至国子监求学面圣的学子,都尽变得危险起来。” 江焉一怔。 她就那样担心他,担心到怀着害怕进宫见他? 险些下意识勾起唇角,他一边唾弃自己没出息,一句话就能哄他消了气,一边却要极力按捺不要让她看出来自己的暗自欢喜。 她误会他的事,还没说法呢。 可她却没有解释的自觉,道:“臣便只有这一宗事,陛下若无差遣,那臣就趁着宫门还未落钥出宫?” 一口气梗在喉间,憋得江焉气也不是怒也不是,他有时真的觉得自己的心上人就是根木头,根本与开窍无缘。 一男一女,相知相守,她甚至愿意死在他手中。 却从来,没有想过恋慕这回事。 “等一等。”他冷不丁唤住她。 “你与顾卿可有通信?” 苏清机微愣,她陛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也如实答了,“今日刚刚收到顾大人的信。” 果然,果然她对顾扶危是不一样的。 江焉觉得自己此刻很理智,只是有些濒临失控。 他神色无异,询问道:“那说了些什么?” 这……苏清机一目十行,看得匆忙,但确是看全了。 她为难而抱歉地垂下纤浓长睫,“陛下,是为私事,还请恕臣不能相告。” 现在,江焉清楚知道自己的理智消失了。 明明,她从未瞒过他。 可现在她与顾扶危有了私事。不便告诉他。 无论是相识还是相知,明明是他先来的。 江焉弯起唇角,微笑颔首:“既是私事,朕自不会过问。” 他看了眼安放案前的兰盒,继续笑着道:“这颗明珠朕当真送你,君无戏言,你收回去吧。” 啊? 苏清机茫然了一瞬,刚想推拒,却又听他道:“这些年朕也未送过你什么好东西,兴许只有这一样是你真切喜欢的,赠你又何妨。” 苏清机听到前半句,便想起家中满匣满匣的名贵物什,嘴角都抽了抽,刚要在心里嘟哝在她家陛下眼里究竟什么才算好东西,就听到了后半句。 她一时怔愣。 他是在说,不是身为苏二公子苏清机,而是身为苏二小姐苏清机,她所会喜欢的。 这是他们坦诚相待后,第一次提起她的女儿身。 首饰也好,汤浴也好,都是尽在不言中的心照不宣。 苏清机说不出话来,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他刚刚善解人意的不过问。 “其实……不是臣不想告诉您。”她没头没尾地复提起来,“是顾大人相托,不能告知于人。” 江焉已是嫉妒得理智不复,却又听她这样开脱,险些,险些便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揉进骨血里。 他苦苦克制着自己,分明痛妒,可心里竟感到甜蜜。 她是说,那只是顾扶危一个人的私事,对吧? “既然受托,自当言而有信。”江焉近乎温柔地道,“朕怎么会因此怪你?” 怪,与怪罪,一字之差。 苏清机却没有觉察,她还在想那颗明珠,听到他更加善解人意的回答,她也更加五味杂陈。 江焉这个人,怎么一点也没有当皇帝的高高在上,少年长成,非但愈发性情,还愈发信之任之,以诚待之。 他就不怕他们其实在信里面拉拢勾结吗? 好吧虽然顾扶危不是那等人,可他就那样信任自己嘛? 位极人臣,权利滔天,江焉怎么一点儿也不怕她变了啊? 幸而是她,换了别人,江焉得被骗得多惨、倒霉可怜成什么样啊。 江焉不知苏清机垂着眸是在想什么。绝不许是顾扶危。 他突兀起身,扬声笑道:“过来陪朕手谈一局。” 少年时,下棋只是寻常消遣,然而年岁渐长,却变成了难得静心清神的时光,苏清机一贯知道江焉这人心情不佳时会下棋消解,只是此刻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