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伎
马球赛后,苏清机收到一份邀约,地点在城郊清水亭,平日少有人去的地界。 彻彻底底病愈,最近其实挺忙,但苏清机只思索了一个眨眼,便在三日后赴约。 一早便有人等在那里,转过身,果然是那日等她相救的姑娘。 “敏国公府,九小姐。”苏清机准确唤出她的身份。 罗九浅笑福身,“小女见过左相大人。” 苏清机知道她约她所为何事,并不多耽误彼此时间,温声道:“本相不欲娶妻。” 罗九愣了愣,没想到一上来便得到这个回答,她几乎是迟疑着问:“陛下不管吗?” 这……若她真是苏二公子,没有“隐疾”,皇帝自然迟早要赐婚的。 苏清机只能告诉她:“你在本相身上多做准备,不过浪费时间。” 罗九轻轻咬唇,眼底显然有些不服气与不甘心,可她太聪明了,一瞬掩去,多日筹谋舍得干脆,再次一福身,“是小女高攀。” 苏清机坐于亭中,只微一颔首。 本以为她接着要告辞,可却不是。罗九在她对面坐下,礼仪规矩都挑不出错来,即使庶出,也是高门风范。 “大人久经风月,一眼看破小女把戏,小女本以为您愿意玩些欲擒故纵的情趣,今日相邀,原是想押上身家赌得您的兴趣。”罗九羞惭地抿唇,“其实小女也做了不成的打算,更做了放长线钓大鱼的准备,只是看您神色,应是全部猜中。您也未有讥嘲之意,难道……不觉得小女心机深沉么?” 她问出口,抬眸对上昳丽到雌雄莫辨的脸容,便意识到自己犯傻了。 对面何人?短短六年青云直上左仆射的苏清机,问他嫌不嫌恶心机深沉,与骂他何异? 可他却并未动怒,也并未笑她。他很认真地同她道:“本相不觉得女子心机深沉是何不该之事。” 罗九怔然。 他露出浅淡笑意,甚至赞赏她:“以小谋大,你很有胆识。当断则断,亦有魄力。同本相对坐而谈,更添豁达。如此种种,皆囊括于心机深沉之内,若换男子,不会有人觉得不该。” 罗九说不出话来。 她早极尽所能打探这位苏相,可此刻才觉那些言语根本未及面前之人万分之一。 “左相大人。”罗九烦愁地轻叹一声,“怎么办?小女真的有些想嫁与您了。” 他闻言,失笑,“九小姐,做你想做之事,莫要回首留恋。” 从没有人对她这样说。罗九拜谢,“小女承大人吉言。” 她起身欲走,却又停住,对苏清机莞尔一笑,“小女也祝大人,前程似锦。” 苏清机笑着颔首,目送她离去。 · “苏清机不在?” 苏府内,江焉原本不错的兴致跌落下来,微微皱眉,“他去哪儿了?” 大人交代过,皇帝问什么便老老实实答什么,李管家极小心禀道:“相爷三日前接到一份邀约,今日前去相赴。似乎是……敏国公府小姐。” 清朗轩然的脸容上,表情慢慢消失。 江焉有些想回宫。只是这样回去,苏清机少不得又要来告怠慢之罪。 他脚步像在原地扎了根,进不得也退不得。突然想起苏清机那个温声细语哄着买首饰的姬妾,不知苏清机有没有告诉她今日去见谁。 以苏清机的脾性,但凡相交,难有不为之倾倒。 江焉轻轻按了按眉心。 “陛下怎么来了?”苏清机的声音突然响起,似乎吓了一大跳。 江焉回身,他震惊地提着衣摆跑到面前,“臣今日休沐,刚从外面回来,陛下……” “朕无事就不能来找你?”江焉挑眉止住他话头,话语简单,“朕刚来。不必请罪。” 苏清机只好应是,看她陛下思索片刻,“朕是不是给过你一副墨白玉玲珑棋?” 原来是想找她下棋?苏清机眉眼弯弯,“臣这就去找出来。” 江焉颔首,又隐约谑笑:“朕先移步花园。就不入苏相卧房了。” 怎么又提这茬……苏清机窘迫地抽了抽嘴角,恭送他先去花园,身影刚远,李管家忙上前小声回禀:“方才陛下问相爷您去了哪儿。” 原来陛下已经知道她去见谁了啊,苏清机细想一番,确认与敏国公府没有任何利益勾连,再回想方才他的反应,似乎也并未放在心上。 她对李管家摆摆手,示意不重要。她陛下一向公私分明,从来也没有无缘无故过问臣子私事的癖好,知道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