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
再有一分差池了!” 沉睡的驿馆被陡然惊醒,慌慌忙忙灯火通明,云州牧才看清苏清机几乎满身是血,惨怖至极,吓得他腿软跌地,“这、这怎么办!” 长史手忙脚乱扶他,急声:“大人!当然是找大夫啊!” 对,对,找大夫!云州牧撑着长史勉强站起来,刚要让人找大夫来,可是他突然又想起来,六神无主又跌了下来:“不行啊!不能找大夫!苏大人讳疾忌医,上回风寒有人殷勤带着大夫来,被他狠狠严罚了!最后是他自己搭的脉开的方子!” 这!长史也急得满头汗:“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人!难道还要指望苏大人他醒来自己拔箭吗!” 云州牧知道长史说得对,可他煞白着脸,嗓子眼硬是发不出声音。他不敢犯苏清机的禁! 僵持到后半夜,有人猛地推开门,嗓门粗犷:“苏清机医好了没?” 云州牧一下站起来,“马将军!你还敢来!” “苏大人出发时怎么跟你我交代的!一切看他指示行事!他让你动了吗!” 马护国确实没听指示,可也轮不到这废物在自己面前叫,“我若不动手,等他苏清机磨磨唧唧得到什么时候?行了,苏清机医好了就赶紧……” 他看清了苏清机的模样,难以置信:“这怎么回事?苏清机死了??” 云州牧差点被气死过去,“你说什么!要不是你轻举妄动,苏大人怎么会中匪徒一箭!” 那他娘的能怪着他吗?“谁知道那畜牲说放箭就放箭!而且谁他娘知道覃山上怎么会有弓箭!” “你还怪我?我剿匪到这个时候,你梦游呢?苏清机没死怎么不找大夫拔箭?” 云州牧掐了声,长史忙道:“苏大人历有忌讳,不看大夫。” 马护国吹胡子瞪眼:“命都快没了还管忌讳!赶紧找大夫来!我还不信他醒来还能气得砍了我!” 云州牧咬咬牙,让人都退下,扯着马护国到角落。“你怎么知道他不敢!” “他管江南漕运时,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你以为他为什么被弹劾,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绕道来剿匪!那是陛下保他!” “暴毙,横死,猝死……甚至没有一个能落个因公殉职。”云州牧提起来都胆颤,“江南水深,他们大人物博弈尚且如此,何况你要犯他禁忌!” 马护国本来不当回事,被他这么一说,后知后觉咽了咽唾沫。 “那现在怎么办?不管他,他要真死了,咱们怎么跟陛下交代?” 云州牧直擦冷汗,“我要是知道,现在还能是此番情形?” 两人一齐转头,看着床上生死未卜的皇帝宠臣,都提起了心来。 整整三日。 苏清机整张脸容上只有眉睫一点墨色,衣衫血污斑驳,箭矢上的血迹干涸凝固。 寒风猎猎,马护国跟云州牧守了三日,看着苏清机的模样,没忍住道:“死了吧?” 云州牧连上前查看都不敢,马护国只能凑近了一步,可也看不出苏清机还有没有呼吸,他拎着云州牧同他一起,一边商量,“要不咱俩凑钱给他买口棺……” 云州牧陡然惊叫一声,慌忙道:“苏、苏大人!” 马护国头皮一紧,对上一双微微睁开的眼眸。 苏清机还是人吗?这都能醒过来! “苏大人,你……” 苏清机又闭上了眼。 马护国与云州牧对视一眼,难不成是回光返照? “今日几日。”突然一声,微弱而清晰。 云州牧忙答了他,“大人,十九了。” 他不知道苏清机问这做什么,现在要紧的是苏清机的伤,能不能请大夫来……“备水。” 云州牧与马护国面面相觑,只能硬着头皮让人去取水,苏清机又道:“备纸笔。” 苏清机从始至终没有睁开过眼睛,沾着血迹的右手搁进水盆中浸了会儿,让人为他擦干。 他执笔,一字一顿,在纸上写了什么,不多,但细伶伶的手腕一次都没有抖过。 写完,云州牧忙接过,看也不敢看,收进了信封中。 “送呈陛下。” 果然。“下官明白。只是大人您……” 他再次睁开眼睛。明明虚弱到了极点,连气息都极微弱,可他眸光冷静。 “备刀剪热水,干净细布,银针,木锯。” 马护国小声嘟囔,“怎么跟生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