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阿莱嗔他一句:“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厉少愚垂下眼,把她的双手揉进掌心,一壁把玩,一壁思忖:“用婚姻策反也不错,横竖二哥是该成家了。如果他和横山有纪结婚,我们也算两难自消:一来我不必再费心周旋日本人,以后大可以安心应付孔可澄;二来彩凤随鸦嘛,他怎么做,横山就要怎么做。” “你可真会说话。” “好吧好吧,鸦随彩凤!你二哥哥最好!” 阿莱两颊鼓鼓,漆黑澄明的眼把厉少愚死死咬住,想解释,又没必要解释,因为他都懂。 半晌,有新问题:“二哥哥以前对你不错啊,怎么我爹忽然就看出来他对你不满?” 怕阿莱多心,厉少愚不敢直说:“我哪知道!” 阿莱拿起牌跃跃欲试:“要不我帮你看看?” “不要看,没必要。” “哦——你心里有愧?” 厉少愚松一口气,对她重重点头,随即软洋洋地仰倒在沙发上,双眼直愣愣地望住天花板。暗自庆幸着,不用再骗她。 阿莱倚过去,用食指往厉少愚脸颊的痣轻轻一戳:“真不老实!让我坦诚相待,自己却什么都瞒着,这是什么理?” “你算看透我啦!”厉少愚也觉得自己好笑:“从小到大,我在你跟前最要面子。”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说错话做错事的时候,有些错误带来的后果,也许我可以帮你解决,也许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 阿莱整肃神色,像是询问: “你想不想?” “想。” 厉少愚喉咙发烫,默默地挪去依偎在她怀中。忽从心底生出一股力量,却又似生出更脆弱更易碎的软肋。不仅要深埋进皮肉下,还要覆上层层盔甲。 阿莱爱怜地望他、抚摸他。 “现在想和我谈谈了吗?” 顿住片刻,厉少愚迎着她期盼的目光,勇敢地点头: “想。” 饭菜出锅上桌,热气腾腾,香味弥散。阿莱满心关注于他的故事,顾不上吃,顾不上喝,不觉已是傍晚,菜凉过几回,热过几回。 她一遍遍地嗅着,看着,竟也不饿。 及至下工时,何妈进门去瞧,阿莱研磨,厉少愚拿中号毛笔伏在案上,在一张生宣上写写画画,有圆圈、直线、文字,重重叠叠,繁复难懂。看不懂,只好叮嘱两句,回身出门。 纸上,所有人事一一厘清。“陆刈麟”的名下写着“敌友不明”,后面还有许多人名、立场、彼此关系、做过的事、带来的麻烦、往后需要解决的困难...... 阿莱站到一旁,仅仅看着,已制不住心潮起伏,一浪一浪汹涌袭来。 “孔先生和横山有纪怎么也有线?” “他们是“失意联盟”。”厉少愚没好气地笑:“一个想要你,一个想要我。” “可笑。”阿莱嗤一声。 “孔可澄今早已经见过邱主任,嘴上说是谈私事,但我想着,要扳倒我,大抵也算他们的私事。” “动机呢?”阿莱不懂勾心斗角。 “还记得你见邱主任那天算过的牌吗?” 如此一问,阿莱立刻懂了。 人与人之间,无需任何情感基础,只需有个共同的敌人,就能滋生友谊成为至交好友。 阿莱蹙起眉头,悔不该放下豪言要和他一起承担后果,但也没办法,谁让是他呢! 这辈子已经认了他的呀! 暗叹一阵,觑眼打趣道:“原来你是个麻烦精。” 厉少愚,仗着比她长几岁,多读过几年书,从业后跌跌撞撞博得半个银行家的头衔。原以为,往后能为她遮风挡雨,现在呢,惹祸上身,被她问住才敢道出真相,可怜巴巴地哄她对自己不离不弃。 说真的,很下作。 只是他没想到,日复一日的工作让阿莱成熟了。他们心意相通,他的秘密,不用宣之于口,她也全知道。 他发心正,理想纯粹而有意义,投身金融,制定银行法,开办军械厂,曲线救国。自读书识字至今,一成不变。他这一生,除去这点执着,再心心念念的,只有和阿莱成家。 阿莱终于觉出饥饿,舀上半碗番茄牛腩汤,抿一口,还是热的,真是意外之喜。 厉少愚端着碗,不敢抬眼:“你不要走,我不想身后空无一人。”他说得不快,话里含着恳求,含着悲戚。因这一年被阿莱的爱意滋养着,所以胆子肥了,敢索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