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淬了酒的乌金小刀在薛太医的手上泛着骇人的金光,他用沾了药汁的绢布擦拭陆拾弋后背,同时示意两侧的御医按住他双臂,将白布塞入陆拾弋口中,以防他在剧痛中咬断舌头。 一切准备就绪,他用火燎了手中小刀片刻,再次淬酒冷却消毒,抬手割开陆拾弋背后的箭口。 剧烈的痛感让原本半昏迷的陆拾弋青筋暴起,头不住地向上抬起,他太过用力导致伤口处血液不断地涌出,薛御医一刻不敢懈怠,立即双指撑开伤口一隅,将箭拔出,清理消毒后立刻按住伤口缝合。 失血过多导致陆拾弋浑身冰凉,见他还算清醒,薛御医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回肚子,吩咐宫人替他擦汗、穿衣,再喂一些糖水。 恍惚间,他看见陆拾弋的右侧腰窝有一块已经愈合多年的“山”字形疤痕,看疤痕上紧皱不平的肌肤纹理,应该是烧伤或者烫伤。 薛御医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诧,随即看向陆拾弋清俊的眉眼,身形摇晃,将手边水盆打翻。 “薛兄,怎么了?” “没事,”薛御医收回眼神,扯过绢布擦拭手上的水渍和额头的冷汗,吩咐一旁的医官重新准备一副刀具,“大家准备一下,为王爷取箭。” 陆拾弋回过神来,只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他已经被这痛感麻木,恍惚间听到李怀安的闷哼声,知道他还活着,便稍稍缓解了心头的焦灼。 掌柜……应该又在生他的气吧……她肯定认为,自己终究还是没能信守承诺,又抛下她不辞而别了。 下次见面,也不知该怎么哄她才好…… 心里酸楚与甜蜜共存,搅合了半天,他眼皮似有千斤重,思来半晌,抵不过身上逐渐回暖的温度,他缓缓沉睡过去。 陆拾弋和李怀安的取箭、清创、缝合、进食,以及身体上其他伤口的处理,让整个太医院忙了通宵,薛御医领了圣旨,提心吊胆的做完这一切,听着陆拾弋和李怀安平稳的呼吸声,总算是坐在地上松了一口气。 千恩万谢的送走其他御医,薛御医未曾休息片刻,连忙来到一旁的档案室翻看着后宫皇妃皇子们的治疗记录。 一个小医官收拾完里间的器皿刀具,打扫了内外的卫生,本想着趁天没亮赶紧咪一会子,见薛御医没走,又只得沏了杯茶端过来。 薛御医翻惦记着陆拾弋后腰的疤痕,从架子上取下《嫣霞殿医事纪要》,翻看了几页,双手颤抖口不能言,呆呆地站在原地发愣,小医官走过来,挠挠耳朵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正好看见这一页书: 元升八年秋,四皇子李君安时年四岁,因私爬园中烤架被架叉烫伤后腰,伤愈后留下“川”形疤痕,嫣霞殿所有太监宫婢罚俸三月,杖责四十。 小医官将书递给薛御医,见他一脸惊惧,也不敢多问,放下茶杯走了出来。 夏府这边,夏挽情带着阿玖和苏檀儿从何员外家走出来,何员外站在门口一脸和善,拱手向夏挽情赔笑。 “夏掌柜豪爽,何某这就吩咐后院饶出五千斗米,给夏掌柜送去。” 夏挽情心里感谢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略一点头,转身离去。苏檀儿咬着牙,阿玖的拳头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松开过,见夏挽情不反抗,他们也只好作罢离开。 “这个何员外,真是坐地起价,一点道德人情也不讲,区区五千斗米居然开出一千两的高价,他也不怕死后下地狱变恶鬼。” 夏挽情何尝不是恨得牙痒痒,旱灾在前,谁家有米谁就是大爷,你只能选择要还是不要,这中间连半点讨价的余地都没有,人家一个不高兴,哪怕是千金万金都不会给你一粒米。 “有十一的消息了吗?” 阿玖愣了一下,却不敢撒谎,只得摇头。 “王爷那边也没有他的消息吗?” “安亲王府里的人除了阿宿,我一个也不认识,那天去门口问了半天,好不容易靠说出阿宿的名字,得一个老管家跟我说,王爷回了长安根本没回府,直接进宫去了。 我还想再打听,就被轰走了。” 夏挽情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分,明明初夏的日光此刻一分不落的覆在她身上,她却只觉身寒心凉,目及四下,垂柳拔尖,木兰含苞,她却看不到一丝希望。 “走吧,去下一家。” 宫里,李律翻看着各地上奏的旱情折子,面容阴沉,只有长安司丞这边,说道有本地粮商开仓放粮,缓解了一大部分灾情的折子,让他眉头略为松弛,不愧是皇城脚下,我朝子民的典范。 他还打算细看下去,太监总领曹公公走进来,朝李律鞠躬行礼。 “启禀皇上,太医院薛御医和监察院御史求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