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哪里跑!
却说这日下晌宝玉领着小厮蔫头耷脑回返荣国府。那日与书院中同学游逛,恰好游逛到了凤姐儿的布庄,瞧见内中迎来送往的乃是金钏儿,宝玉顿时笑吟吟过去攀谈。
不料金钏儿与新来的玉钏全然没给宝二爷好脸色!因着宝二爷,金钏儿险些想不开就投了井。亏得后头凤姐儿恰巧撞见!
如今金钏儿得了差事,每日顺心无比,再回想起来当日种种,这心下松口气之余,难免对宝玉怨恨了几分。若当时宝玉与王夫人辩驳几句,金钏儿又何至于被赶出府去还坏了名声?
因是再见了宝二爷,金钏儿、玉钏冷声冷调的,十分不爱搭理。
偏宝玉对那桩事并不上心,盘问了好半晌眼见两女并不搭理,顿时嗔道:“从前姐姐极得意与我说话儿,怎么这会子生分了?”
金钏儿瘪着嘴不言语,那玉钏却是个嘴巴不饶人的,当即怼道:“宝二爷快饶过我们姊妹吧,再与二爷多说两句,谁知太太会不会大耳刮子抽过来!”
宝玉顿时黯然神伤,想起母亲王夫人幽居小院儿之内,十天半个月见不得一回,便叹息道:“母亲如今打不得你们了。”
玉钏便道:“没了太太,上头还有老太太呢。二爷若真是好心,只当不认识我们姊妹就好。我们如今吃得好、睡得好,每月都有月例银子拿,卖多了布匹月底还有打赏。若与二爷多说几句,谁知会不会落得个碧痕姐姐的下场。”
宝玉眨眨眼,赶忙问道:“碧痕?你们见过她了,她如今在哪儿?”
玉钏白了其一眼,道:“染了脏病,被老鸨用席子卷了送去义庄。还是姐姐瞧不过,贴了银子买了口薄棺埋了。”
宝玉顿时怔神不已,心下只觉绞痛无比。当下又连连追问,这才从玉钏口中打听得坟茔所在。
转天干脆逃了学,领着几个小厮直奔外城而去,自己個儿买了不少香烛祭拜,又在坟茔前洒了一瓶子碧痕爱喝的西洋葡萄酒。
待下晌回返,恰赶上金台书院散学,眼见宝玉失魂落魄,几个惯常章台走马的同学便迎过来,哄着宝玉去吃酒。
当下几人去了锦香院,宝玉心绪极糟,手中的菊花白一杯接着一杯,不多时便饮多了酒。偏叫了个名唤翠姣的头牌弹唱后又现场做了个闺怨诗,惹得众人齐声追捧。宝玉不喜翠姣这等艳俗女子,也是饮多了酒,只说家中姊妹所作比其强百倍。
那翠姣素来被追捧惯了,当下心中恼火,便笑吟吟撺掇着宝玉提及几首家中姊妹所作的好诗词。又有一旁看热闹的起哄拱火,宝玉受不得激,当下挥毫泼墨,便连写了十几首记得的诗词。
待转过天来,宝玉宿醉醒来,回想起昨夜情形顿时暗道不好,紧忙去了书院去寻那几个同窗。这几人当面都道并不会流传出去,宝玉心下暗暗舒了口气,随后便没当回事。
不料这日下晌回返荣府,方才进门便被门子余六叫住:“宝二爷可算回来了,后头老太太可是吩咐了,二爷若回来赶紧去荣庆堂走一趟。”
宝玉心下纳罕,却只道老祖宗挂念他了。这些时日贾母虽对贾兰多有宠溺,却也不曾忘了宝玉,吃穿用度一如既往,就是言谈间因着王夫人,这祖孙二人难免有了隔阂。
宝玉快步进得仪门,方才穿过向南大厅便撞见了领着丫鬟而来的探春。
探春寄养在王夫人名下,虽不曾真个儿过继了,却也始终记得‘母慈女孝’,早先也是因此方才与宝玉多有往来。
如今王夫人幽禁,宝玉又犯下这等大错,探春虚岁方才豆蔻,见了面难免便心火上腾,这说话免不了夹枪带棒:“宝二哥可算舍得回来了。”
宝玉笑道:“是三妹妹啊……我每日家往来书院,都是这时候回来,怎么,三妹妹寻我有事儿?”
探春强压下火气,木着一张脸道:“是有事儿,咱们还是去荣庆堂说吧,莫要让老祖宗等急了。”
宝玉又不是真傻,自然能瞧出探春面色不对,当下蹙眉心下惴惴与其一道儿往荣庆堂而去。
待进得荣庆堂里,便见贾兰束手立在一旁,贾母正笑吟吟与其说着话儿。扭头瞥见宝玉,贾母面上的笑容顿时敛去,只道:“宝玉回来了?”
宝玉瞥了一眼贾兰,上前闷头见过礼,这才试探着道:“老祖宗着急寻我?”
贾母沉吟不语,一旁的李纨情知不好,赶忙起身道:“老太太,兰哥儿方才回来,我领着他先回去歇息了。”
贾母颔首道:“拜师礼不好轻忽,回头儿让凤哥儿仔细从库房寻一些书画,改日让俭哥儿领着兰哥儿登门。”
李纨应下,与贾兰行礼告退。
宝玉方才从书院回返,这会子只觉口渴无比,换做去岁只怕便要大模大样抢了贾母的茶盏牛饮一番。如今却学会了观望风色,因是便强忍着口渴立在当场。
李纨与贾兰一走,一旁的邢夫人便道:“老太太,这回可要好好儿说道一番,可不能轻飘飘就放过。若来日几个姑娘真就坏了名声,只怕不好寻婆家呢。”
贾母看着宝玉惴惴的模样,心下杂乱无比。好歹曾经是最宠爱的孙儿,谁想到自打降生就是用来哄骗自己个儿的。如今长到这个年纪,眼看下旬过了生儿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