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临行
正月二十二。
李惟俭一早儿醒来,便与傅秋芳商议着南下事宜。傅秋芳心下自是不舍,过门儿数月,身边人对她信重有加。非但将掌家的差事交与她,还将那偌大的厂子交与她盘账。
莫说只是妾室,看那勋贵之家的当家主母,也未必得了这份儿信重呢。她心中感念,便将螓首埋在李惟俭肩头,问道:“老爷这一去一回,大抵要几个月吧?”
李惟俭道:“六月前总要赶回来。”
如今还不到二月,那岂不是要小半年?傅秋芳忍着心中不舍,说道:“家中妾身自会打理,只是此番南下,老爷须得回乡吧?”
“嗯。”
“那妾身明儿就打发人采买土仪。”
“这却不急,”李惟俭思忖着说道:“我此番先到津门乘船往广州,处理过糖务,再行往北去金陵。”
傅秋芳蹙眉道:“这舟车劳顿的可是不易。”
前明时两广举子入京赶考,路上多则三个月,少则两个半月。到了大顺,走陆路大抵还是这个时间,可走海路那就节省多了。如今还在刮北风,此时南下,顺风顺水,自津门抵达广州大抵半个月到二十天光景。
若是逆风,那就要多抛费几日光景了。
李惟俭说道:“是以干脆兵分两路,我先行去广州,晴雯、香菱她们随后坐船押着东西慢慢往金陵走就是了。”
傅秋芳哪里肯?道:“老爷身边儿总不能短了人伺候。”
李惟俭笑着揽住傅秋芳,探手捏住一缕秀发把玩,道:“去年此时我不过是一介穷秀才,还不是什么事儿都要自己来?”
傅秋芳根本不听,说道:“琇莹习过武,又会骑马,不若让琇莹跟着老爷吧。”
“嗯,此事再议。今儿我就去寻了王爷问问,到底何时能动身。”
二人计较过,起身穿衣洗漱用饭自是不提。这日李惟俭早早儿去了内府,见过了忠勇王,将要南下的心思一说,忠勇王好似极为繁忙,只是不耐地打发李惟俭回家等着就是了。
回家等着?得,那就回家吧。
亏得李惟俭回去得快,方才到家不过一盏茶光景,管家吴海平就来报,说隔壁的验封清吏司的郑主事领着人寻上了门儿。
李惟俭不敢怠慢,紧忙迎将出来。二人略略叙话,那郑主事便笑眯眯展开一封圣旨来:“李爵爷,赶紧摆香案迎圣旨吧。”
李惟俭略略诧异,紧忙吩咐人摆设香案,随即就听那郑主事抑扬顿挫地念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观修行之士,必能教子义方,故褒宠臣贤,貤恩其父,以彰教也……兹特赠为承德郎、都虞司主事,用旌素履,永慰孝思。”
“敕曰:自昔闺壸之淑,不得所托不表于世,惟孝子竭忠尽职,以成亲之名,推恩光显,始克有闻耳……淑德滋彰。是用赠尔为安人,祗承华典,益庇来昆。
钦此。”
圣旨宣读罢,李惟俭叩首山呼万岁。心下不由得暗忖,也不知这追赠封诰走的什么程序,数月前就说要追赠,可直到今日方才落实下来。
此时孝道大过天,父母获追赠,一个是正六品的承德郎,一个是六品安人,换做旁人定会喜不自胜,可谓光宗耀祖了。奈何李惟俭实在心中无感。
按道理,他可是正二品的男爵,这追赠封诰后头会一步步追上来,倘若立下大功来,还会追赠三代,连没见过面儿的便宜爷爷都有份儿。
李惟俭心下腹诽着,起身接过圣旨,便要请郑主事入内叙话。
那郑主事却道:“我与爵爷比邻而居,何时都能叙话,爵爷不若先行安置了,待来日得空咱们再叙话。”
“也好。”
将郑主事送出宅第,回返内宅,上下自是一派喜气洋洋。傅秋芳催促着在家庙摆了香案,将那追赠圣旨恭恭敬敬供奉了,又上了贡品、香烛,算是告慰二老在天之灵。
如是,李惟俭方才从家庙中出来,那吴海平便急匆匆奔行而来:“老爷,内府梁郎中到了,如今正在偏厅用茶。瞧梁郎中面上带了笑,料想应是好事儿。”
李惟俭颔首,紧忙转过侧花园,到得前院儿偏厅。他与梁郎中乃是老相识,略略叙话,梁郎中便吩咐小吏将官凭、印信、委任书一并送了上来。
展开官诰,但见其上写明,此番李惟俭因造东风有功,因是官升两级,迁会稽司郎中一职。
会稽通会计,掌稽查内府各部上下账目事宜。李惟俭连番立功,升官本是应有之意,但挂在会稽司,这内中就别有意味了。
看过委任书,那梁郎中道:“王府临行前还嘱咐了,明儿一早爵爷就去候着陛见。圣人见过了,爵爷才好定下南下之期。”
谢过梁郎中送来官凭,又留其饮了一盏茶,李惟俭这才起身将其送走。这内府差事,本就是天子家事,此前都是宗室执掌内府,自然可绕过吏部核勘,平步青云。
眨眼光景,李惟俭就成了正五品的郎中,那荣国府的老爷贾政,如今不过从五品的员外郎。也不知老爷贾政得知此事,会是作何感想。
一日之间,先追封父母,转眼又升了官儿,阖府上下自是喜气洋洋。晴雯、香菱等也就罢了,道贺罢了不过是想着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