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辛乔端起抿一口。 不知什么茶,凉凉的,入口又润,像周琨钰身上菖蒲和槭木的淡香。 “既然有事要说,我家里人多,去外面又不太方便。”周琨钰解释:“这是我自己买的房子,离医院近,我偶尔太忙的时候,会过来休息。” 辛乔点点头。 “所以,”周琨钰柔雅的声音问:“是什么事呢?” 辛乔心想,她明明知道。 可她要听自己说。 辛乔试着翕了翕唇,方才的茶润过,好像可以做得到。 “我妹妹的主刀医生,我听说,会是王敏辞老师。” 周琨钰不语,待她说下去。 “我在网上查了很多,都说,俞怀远教授是最厉害的。” 周琨钰笑了下:“我们是一个组的,如果科里确定让哪位老师上手术台,都会是有把握的。” “是,我明白。”辛乔放在腿上的手攥了下,又松开,掌心里汗涔涔的:“但是,网上说……” 周琨钰偏头望着她。 她呼出一口气:“我想,能不能,请俞怀远教授给木木做手术。” “辛小姐这是,”周琨钰说话间顿了下:“来找我托关系、走后门?” 辛乔背上的汗都下来了,盯着自己微凸的拳峰。 周琨钰转回去,重又给自己斟了杯茶。 “原来经历那些事后,辛小姐的原则,也不过如此。” “你,是查过我吗。” “查过。”周琨钰不讳于承认:“因为辛小姐的这双眼。” “一看上去,就很讨厌我们这种人,对吧?” 哪种人。 衣着精致的人。连头发都一丝不乱的人。金字塔尖的人。掌握了大量资源的人。 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方便,把其他人视作蝼蚁的人。 “好,你查过我。”辛乔认命的点点头,嘴唇都是麻的:“但能不能请你,别说。” 辛乔的父亲辛雷,当年队里最优秀的排爆手。本来他的身份对辛乔也是一直瞒着的,但辛乔聪明,在他一次小小受伤后发现了端倪。 辛乔起初很担心:“太危险了。” 辛雷为了让她放心,开始渐渐教她一些排爆的知识,偶尔也会带她去见自己的队友。人人都说:“雷哥是最牛的。” 他跟辛乔保证:“我不会出事,会安安全全的陪你长大,好不好?” 他是做到了。 他没牺牲在凶险万分的排爆场,却在辛乔十八岁那年,倒在了一场雨夜的车祸中。 驾车的是个富家子,一辆跑车是张扬的火红,染了血,也和那车身油漆染为一体似的。路口没摄像头,所幸有人证实,说车远远超速,很可能是在飙车。 可后来,那人证便消失了。 上了法庭,对方请了最好的律师。这件事被定义为一场意外,出了法庭,对方爷爷来握她的手:“我们对这件事深表遗憾。”并表示可以给她一笔钱。 收了钱,便不要再咬着不放。 当天太阳明晃晃的,可不知怎的一片烈白却没温度。 辛乔伸手,握住老人的手。 老人的手干燥如纸,居然有温度。 这样的人,手怎么会有温度呢?这样的人,血难道不是冷的吗? 那些钱,辛乔一分都没要。 错就是错。她那在排爆场战胜了无数凶险的父亲,竟因富家子一个荒唐的错误离世。 为什会被混淆成一个意外?为什么犯错的人不受惩罚? 她脊骨发凉。 她不会放过这件事,也不会变成这样的人。 可她现在,如坐针毡的听周琨钰说:“辛小姐的原则,也不过如此。” 她开口,心想或许自己也该再喝一盏茶,因为她嗓音哑得惊人:“能不能拜托你,帮我这个忙?” 她说出来了。 她也顾不得周琨钰是不是在看她了,手紧紧的攥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肉里,却一点感觉不到疼。 这件事对她有多难呢。 就像她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垒了一面墙,不足以遮风挡雨,但她躲在墙角下,总不至于被那狂风骤雨吹得站不稳脚跟。 那面墙基底的一块砖,就是关乎于“是非对错”的原则。 现在她把那块砖一抽。 那些她亲手垒砌上去的砖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