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刁奴
鸡叫了几遍,天刚蒙蒙亮。灰突突的瓦上全是一层白霜,跟撒了糖似的。南星出门泼了一盆水,搓了搓手,鼻尖都有些红了,若是还在太仓,这会儿哪有这么冷?可北京城不一样,霜降过后,早晚旗袍外头罩件薄棉的坎肩都没人嘲笑你傻。 不论在南边,还是到了京城之后,小姐都待她们宽厚,从不要她们很早晨起。京城府里头当家主母是小姐嫂子,基本不管小姑子事,是以小姐从来都是睡到个卯到辰时才悠悠哉哉起身。 昨儿晚上小姐特意叮嘱负责守夜的她,务必一大早鸡叫第三遍就喊她起来。原南星还道小姐是心血来潮,到时候就叫不起来了。谁知她刚起,小姐便已经醒神,伸手跟她们要衣裳了。 “咕噜咕噜……呵忒!” 南星吓了一大跳,一大口茶吐在她旁边的小花园矮篱笆内,湿了一大块泥土。挽月穿了件雪青色并蒂莲深紫滚边褂襕,披了件外衫,手里拿着只茶盖碗,只梳了个燕尾,正漱口呢。 “小姐,外头冷,您怎么都出来了?”南星虽被挽月明显带着怒气的豪放举动惊得瞠目结舌,却更关心她会不会着凉。忍冬站在门框里,正对挽月背影,同南星使了个惊诧不解又不敢问的手势。 挽月仰头望望渐渐被东方照亮的蓝天,没白日里那么湛蓝,也没晚上那么深,像块粗的蓝布。原来北京城的秋早是这样的,真他娘的凉! 按照吩咐,一大早瑞雪就催着小厨房给准备饭去了。到了那儿才听厨房的人议论道,说今儿怪了,景明轩大爷、大奶奶那边也这么早要早饭。 瑞雪和几个丫鬟端着饭食上来,“小姐,现在就吃吗?” “吃啊!”挽月一挽袖子,吃饱好开干。 瑞雪将一碟子细细白白的馒头换到挽月跟前,怪尴尬地道:“去厨房要菜的时候正巧碰上景明轩的春喜姐姐,她特意关照我说,大奶奶让您今儿多吃点馒头,有劲。” 挽月正要伸手去舀粥,听到这话险些没咽下去,又无奈又好笑:大嫂这是当她们要去干架吗?就算要干,也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啊! 饭毕,挽月只带了忍冬出门,这里头的事儿她知道的最多。到了大门口,温哲早就站此等候了,她套了件海棠红撒金坎肩,包头盘发戴点翠蝴蝶簪、累金凤钗,外罩鸦青色云肩,通身富贵气派。虽半边脸还肿着,但精神头好多了。兴许是给气得。 一见到挽月,温哲细眉上挑,“小姑奶奶,你就穿这个?”还只梳了个雀尾头。 “咱又不是去打群架,瞧您打扮得,不晓得还以为是去哪个胡同逮我大哥跟哪个外室呢。” 温哲微微动了动肩,“输人不输阵,呸!就输不了!看奶奶我今儿不打得那姓宋的满地找牙!敢算计到我头上来!” 听她骂骂咧咧,挽月在心里叹息,说到底还是自己有贪念,不然宋鑫再怎么样挖坑,也不会跳不是?这家里虽说只有纳穆福一个儿子,可鳌拜却是有两个兄弟的,卓布泰和穆里玛。那她这两位叔叔家也都 靠着大哥,鳌拜重兄弟情义,虽说分了家,产业上很多钱财没对他们短过。至今很多开销都是走的公中账目,所以昨夜温哲才会对宋鑫私底下不走账面单给她的银子心动。 “不打架啊?那你让我叫上人?” “人呢?” 温哲指指门外,“车老六早就把轿子安排好了,叫的都是身强力壮的护卫,好几个都是以前在兵营里出来的练家子。”旋即压低声音靠近挽月耳语,“也按你说的,找了钱庄外放印子的人,从江湖上喊了几个专门干这个的人,都是用过的,可靠的,你尽管放心用。” 挽月淡淡笑笑,“那咱走吧!分头行动,我去帽儿胡同;大嫂去烟袋斜街那边风筝胡同十一户宋宅。” 温哲打量着她这小身子骨,忧心她年纪小,被那些黑心鬼给糊弄了,“你一人行不行啊?要不我让达福陪着?” “不用了!他在,我束手束脚的。”挽月不以为意,冲温哲摆摆手,径直走向了轿子。 还以为起得很早,过小巷子穿街市当中,吆喝声叫卖声络绎不绝。不时地有豆汁儿又香又酸臭的味道、油饼的味道往鼻子里钻,不时地有商贩推着车载着新鲜从城外运过来的蔬菜。 挽月掀起轿窗上的帘子,看北京城的早市。 热炕头上吃着馒头、饽饽,这是多数人家寻常又安宁的一天伊始。帽儿胡同里一户不起眼的宅院,门头两边各挂着一只灯笼,灯笼上什么也没写。不像有点富裕的人家,高低也要在灯笼上写上姓。 “二小姐,到了就这儿!” 轿夫压轿子,挽月从里头下来。她抬头望去,这门头和院墙同官宦人家比自然不算高,大门也有年头了,门环生了锈。 温哲带着的为首的人是连夜从她娘家找来的,叫果锡楚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