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异类份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 很快,善于察言观色的年京很敏感地看出了宁卫民的拒人千里之外。 于是颇为识趣地让他独处,去关照其他客人了。 不过宁卫民的感受却并没有因此舒服多少。 因为当其他人跟他搭讪时,他才真正开始认清,在这样的氛围里,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异类份子。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这里的年轻人,不但自己本身前途光明,而且他们的父母亲人,也都具有一定社会地位。 有知名演员的儿女,有大学教授和艺术家的孩子,当然也有一些商业口和外事口的后代。 所以往往与他们聊不了两句,这些人就会把关注重点放在宁卫民的家世上。 “啊,姓宁?这姓可少见,你父亲一定是市商业局的宁处长了,对不对?” “呃……不是不是,我跟商业局那位宁处长没什么关系……” “噢,那你认识‘人艺’的宁主任吗?” “勉强说,我应该属于纺织系统的。” “噢,我对纺织系统不是很了解的,不过我有个朋友,倒是家里有人在纺织局!也许你们可以聊聊,也许还认识呢。潘伟你知道吗?他爸的职务是……” “不,我们肯定不认识。其实你误会了,我说我自己在一家服装公司上班。皮尔·卡顿你听说过吗?” “皮尔·卡顿!啊,我知道那个牌子!国际名牌啊?美国的还是英国的?霍欣就是那个公司的。那你们一定认识吧?” “是的,今天就是霍欣带我来的。不过这服装品牌来自于法国。” “嗨,反正都是八国联军之一。难怪了,原来你是外事儿口的人,那你父母是国通社的驻外记者,还是外交官?” “我……” 没治,真没治了。 宁卫民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现代《镜花缘》的故事里,来到了一个什么“拼爹国”。 之后的二十分钟左右,他就是不断地应付这样统一的询问模式来度过的。 然而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 这些人在乎他的家世,在乎他父母的职务,更甚于他本身的工作。 一旦得知他是个无依无靠,没有跟脚的人之后。 哪怕本身的职务和工作并不如他,这些人也会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来。 似乎他们是相当不屑于和他这样“没身份”的人打交道的。 于是当厌烦这种语言套路后,宁卫民终于懂得了怎么愉悦地来解决掉这样的骚扰。 再有人来攀谈询问他的出身,他就号称自己是“北炮”的。 对方如果做出敬仰的姿态,试图再进一步询问他父母的具体职务时。 他就会故意恶作剧地说,“哦,我爸是做灯罩的,五级工,我妈是做灯丝的,三级工,北方灯泡厂嘛。” 这样就会把对方的嘴用吃惊彻底堵住。 然后多半会带着如同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和后悔,支支吾吾地主动远离他。 宁卫民根本不怕得罪人。 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能看清周围这些人的肤浅、幼稚和虚荣。 这些嘴上没毛的小嫩瓜们,根本就没长大呢。 他们发自内心地迷信朋党关系,却又总爱做出一种与众不同,愤世嫉俗的样子。 他们最大的喜好就是肆无忌惮的议论时政,夸夸其谈的放言天上、地下。 张口就是中央谁谁又怎么啦,一个个口气大得很。 好像国家交给他们治理,什么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其实他们的理论见解又有多少切实的基础呢? 没有!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 这些人爱辩论国家大事,无非是显示自己不同凡响罢了。 而除此之外,他们聊天的内容,就剩下一起去郊游,搞演出票子,去吃西餐的种种享受了。 还有些人,喜欢故作高深走文艺路线,自称是什么“沉思的一代”。 其实也是瞎扯淡。 他们的身上不但缺少舍我其谁的豪迈,也压根没有多少真才实学。 为了标榜自己有学问、够文艺,他们要么当着男男女女背雪莱的诗,聊世界名著。 要么就爱引经据典的,拿文艺名人给自己对文艺观点背书。 一会儿肖邦、柴可夫斯基怎样怎样,一会儿莫泊桑、米拉说过什么样的话。 瞧那些人那一本正经,故弄玄虚的样子。 好像就研究怎么把简单的东西变复杂化了,研究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