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懂了
这对于世界外的祂来说,只是一个游戏而已,不是吗? 对于玩家来说,锚点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如果他的兄长感到欢乐,他也理应送上欢呼。 可是,这种心脏几乎要被分成两半的感觉,却完全不受控制。 星名今见抬起头来,望着表情癫狂而兴奋的兄长,却觉得熟悉又陌生。 最终,他还是遵从了自诞生到这个世界之后的惯性,慢慢走到了男人的面前。他自始至终都看着两面宿傩,没有任何眨眼。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逐渐变得波光粼粼,像是蓄满了一池春水。 “哥哥。”他动了动嘴唇,声音非常小,小到几乎只有他自己和夜莺能够听见。 然而,处在自己情绪之中的两面宿傩却瞬间感觉到了男孩的声音。就像是某种条件反射,他将不知哪个人类残破的肢体丢到一边,低头看着黑发碧眼的男孩。 “今见。”他叫出了自己弟弟的名字,低沉而富有攻击性的嗓音在吐出音节时也像是要将人吞噬掉。 星名今见顿时鼻子一酸,他眨了下眼睛,原本就已经蓄满的泪水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哥哥,我感觉,好痛。”他仰着头,看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依赖的兄长,稚嫩的脸上夹杂着无措和茫然。 “哪里痛?”两面宿傩俯下身,平视着自己面前的男孩,“你被我的领域波及到了?” 他伸出手来,轻易地抬起了男孩的下巴。借助这样的接触,反转术式迅速地将男孩因为跌倒而造成的外伤治好了。 “不……”星名今见却摇摇头,眼泪汹涌不止。他努力抿唇,想要止住这样的趋势,“是这里痛。”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心脏所在的位置。 “千早他死去了。他的哥哥也被……”星名今见断断续续地诉说着,“他们死去之后,我的胸口就一直感到疼痛。” 就连星名今见自己也不知道,他拦住自己的兄长,说出来一大通话,最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者说,他想听到怎样的答案。 他慢慢地说着话。 “千早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哥哥杀死了他,也杀死了他的哥哥。”星名今见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用通红的眼睛看着两面宿傩。 诅咒之王原本的表情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红色的瞳孔逐渐变得冰冷起来,嗓音也逐渐冷凝:“今见,你是在试图指责我吗?” 附近,火光的映衬之下,里梅匆匆地赶了过来,就听到了自己顶头上司的最后一句话。他的神色不明显地一怔,白发妹妹头的青年顿时停下了脚步,默然地听着面前两兄弟的对话。 他从没有见过星名今见与宿傩大人吵架,但今天却似乎即将要打破这个常规了。 星名今见原本止住的眼泪,顿时又顺着脸蛋流了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两眼红肿,连额头的碎发也都耷拉下来,像是被大雨淋了一通的流浪猫,看起来分外可怜。 “我……”星名今见攥住自己的手掌,声线带着哭过之后的鼻音。 他扯着嗓子,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凶狠地瞪着自己的哥哥,就像是受伤后的幼兽发出悲鸣:“就算世界上所有的人类都来指责兄长,我也不会指责兄长!”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资格讨伐诅咒之王,独独我没有资格!” 星名今见无情地撕裂开自己的外壳,做出了几乎鲜血淋漓的剖白。 “因为星名今见,是依赖于两面宿傩,才得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如果没有这第一个锚点的逐渐落成,偷渡客早已会被这个世界排除在外。像菟丝花一样紧紧缠绕着两面宿傩才存活下来的男孩,现在能以什么立场来指责对方的残暴呢? 他连成为跟随在兄长身后的伥鬼都无法做到。 悲哀与愤怒,交杂着落在了星名今见的心中。他第一次,完全理解到了作为人类的自己的情感。 他感觉到了怨恨。 而这个情绪的指向,并不是对着一向憧憬的兄长,而是对着他自己。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重量。在向给予自己视觉的女咒术师许下诺言的时候,他天真地告诉对方,自己会与哥哥在一起,即使是下地狱。 而当此刻惨剧真正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星名今见察觉到,自己的悲怆也显得可笑。 从他选中兄长的那一刻起,他就背负起了罪孽。 而他将罪孽深重,直到死亡。 【当前锚点完成度: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