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落水 这一路,去往的注定是一场鸿门宴……
小狸奴喝光了一整碗的羊奶,末了,餍足地舔了舔碗边,围在谢沉沉身边“喵喵”叫。
沉沉把剩下的碎银子塞进荷包,蹲下身子,轻抚着它的背脊,道“肥肥,往后我们就得相依为命了。”
小狸奴自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但似乎也觉察到她语气里藏不住的失落,于是乖巧地依偎在她脚边,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拱动。
沉沉看在眼里,不由笑了。
却也忍不住在心底长叹口气
是她太天真了。谢沉沉想。
她也曾一度以为,魏弃一而再地放过自己,照顾自己,也许自己对他而言,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
她想过,既来之,则安之,只要魏弃不动杀心,其实他是个不错的主子,从来不会支使她做这做那,更不会动辄施以刑罚,他们就在这座朝华宫里安稳度日,似乎也未尝不可。或许哪天伯父沉冤得雪,届时,她还有离宫的机会
是他那句冰冷的“朝不保夕”提醒了她。
她从美梦中乍然惊醒,才明白过来,魏弃其实从来没有打消杀她的念头。
二月初八,皇后江氏寿辰。
天子于御花园设宴,大宴群臣,难得的是,竟也给了魏弃这个几乎被幽禁宫闱的九皇子列席的机会。
他已久不出朝华宫了。
大皇子魏晟对他颇为照拂,闻听此事,特地派来几名心灵手巧的宫人,一大清早便到了朝华宫中,为他梳洗更衣。
沉沉本是魏弃身边唯一一个服侍的宫女,却从没被允许过近他的身,反而在旁犹犹豫豫,插不进手。
一群宫人明里暗里嫌弃她手笨,魏弃也不会为她说话。最后她只能躲着人群离开,一个人坐在自个儿房门口发呆。
忽然发觉,外头的热闹都是别人的,陪她的,如今也只有窝在脚边的这只小小狸奴而已。
“九殿下生得可真好看”
“若是他没病就好了,他若是没病,不知叫城中多少贵女趋之若鹜呢。”
“方才我不小心摸到他的手”
“呀,好你个竹青,你竟吃起殿下的豆腐了”
年轻的宫人走过,一向冷寂的朝华宫,竟也有止不住欢声笑语的时候。
“都说大殿下温雅,三殿下骁勇,可我觉得,九殿下才是真正叫人移不开眼的那个。”
“他皮肤比我还要滑,豆腐似的呢。”
“难怪你方才给殿下梳头时手忙脚乱的,原来是心猿意马。”
“你、你给殿下更衣时不还扣了几次都没扣上么我看你的脸都要煮熟了。”
也是。
魏弃平日里不绾发,着素衣,雕木头时的侧脸都像一幅画
沉沉两手托腮,望着天,忽回忆起自己初见他时那一眼。
想来当今天子治下,性喜奢华,无论男女,皆以佩玉戴金为美。
可魏弃那天只一身素白的外衫,毫无缀饰。腰带一扣,那腰盈盈一握,衣衫单薄得仿佛不怕冷,唯独颈上围着厚重的裘皮领,她跪在地上,仍忍不住频频用余光偷看,却只能看见一截瘦而尖的下巴,与雪色几乎相融。
过于秾艳,以至于目不敢视。
目不敢视,心中却反复描摹回味。
她那时便想,魏弃如果是个女子,定成祸水。
可上天注定,他却偏偏是个男人还是个动辄就要杀人的疯子。
命运之“公平”与残酷或许皆在此。
沉沉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开始长吁短叹,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摸着脚下狸奴的小脑袋,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浑然不觉,魏弃就站在不远处,已在廊下抱臂看她许久。
最后还是小狸奴机警,猛地抬头,冲着魏弃的方向“喵呜”一声,沉沉这才抬头看去。
然后。
“啪嗒”一下,从门槛上摔下来,屁股落地,摔了个大马趴。
谢沉沉“”
魏弃“”
小狸奴“喵喵”
她手脚并用,飞快爬起身来,福身行了个礼。
却一点不敢正眼看魏弃,只眼神落低,盯着他黑色蟒纹的长靴,结结巴巴喊了一声“殿、殿下。”
魏弃说“你就打算这么去”
“啊”
去、去哪
谢沉沉一愣。
时间似乎静默了一瞬。
她脑子里轰然滑过许多可能,最终停在最不可能那一种,她又惊又喜地抬头“殿下,要带我带奴婢去宫宴吗”
魏弃没有回答,只信手向她抛来一只精致的药盒。
沉沉接在手里,在他眼神的示意下打开看,里头乳白色的药膏芳香馥郁,她疑惑抬头,不知是作何用。
魏弃道“涂在淤伤处,可活血化瘀,遮掩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