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仙
笑容浅淡,“姑娘听过这曲子?” “小时候,承蒙家中长辈教导,学过一段。我用五弦琴弹,不会吹埙。” 九重仙眼底的笑彻底荡漾,说:“姑娘既抽中好签,何不乘兴,再开怀些?恰好寺里有把古檀木五弦琴,姑娘不嫌弃,在下愿舞一曲,为姑娘助兴。” 心情虽舒畅了,但她实在没心思浪费在歌舞上。正要拒绝,小沙弥开口央求。 “天啦,我拜师三年,都没见过师父跳舞。听人说,我师父跳舞可好看了。施主你行行好,答应吧,求求你了。” 花家班游走四方,名声在外,想看九重仙跳支舞可谓千金难求。 天赐的机会摆在眼前,到底有诱/惑力。 踟蹰之后,李书音表示:“我囊中羞涩,没有赏钱。” 闻言,九重仙开怀朗笑:“这支舞送给姑娘,不收钱。” 再次肯定对方是否开玩笑,末了,她说:“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得她首肯,小沙弥欢欣雀跃地跑去搬琴。 树下,剩她和九重仙并肩而立。 声名远扬的名角儿,容颜倾城的谪仙,就站在自己身边。李书音觉得像在做梦,很不真实。她低头摩挲右手食指,试图缓解局促。 “一颗心悬着也是悬着,与其独自胡思乱想,不如听听曲看看舞,容自己放松些。” 耳边声音动听,如玉石轻碰,眨眼间又随风散去。 九重仙负手而立,眺望远山。 “姑娘右膝旧伤未愈,需仔细修养才行,否则等病势加重,阴雨天疼痛难忍嘞。” 欠身感谢对方救命之恩。 “膝盖位置泥土最厚,伤势最重。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一路跪拜至此。 能遇到你这样至情至性的人,是他的福气。” 口气平淡得仿佛二人认识多年。 群山之间,流云翻滚,一行白鹭穿行其中。 李书音想到自己被困在金丝笼,想到魏溪亭身陷囹圄。 “遇到我,他很不幸。我别无他法,除了拜拜佛祖,为他求个恩典。” “也许,他甘之如饴呢。” 疑惑地看向九重仙,那人却仍半眯着眼,眺望远方。 “他兄长说,他救我只是顺带。” 九重仙失笑,把目光挪到她身上,问:“那你如何看待?” 怎么看?李书音懵了。 小沙弥抱琴跑来,九重仙撕掉伪善笑容,满脸堆笑地迎上去。 仿佛方才的谈话,都是假象…… 掸净石桌石凳的灰尘,九重仙邀她就坐。 先前初见,觉得惊艳,但李书音不理解世人为什么说九重仙美得雌雄莫辨。直到见他戴上面具,遮住俊美面庞,独留一双星眸,她才懂得。 那张脸,美则美矣,却不真实,像画儿里走出来的谪仙。 一旦挡住了,只剩眼波流转,那股子魅惑劲儿便如维持生命的气息,容不得人屏蔽。 九重仙一舞动京城,功底极佳。平转如山茶花绽放,大跳似燕掠横梁,到平缓时又如大漠绿洲里蜿蜒的潺潺溪流…… 舞步和琴音完美融合,九重仙身段柔软仿若无骨,步子蹁跹似往九天揽月。 看他跳舞实乃享受。 若非练习过无数遍《天南雁》,凭肌肉记忆弹奏,她只怕早乱了调子。 一曲终了,犹在回味。 摘去银狐面具,九重仙笑眼盈盈地走过来,问她心情好些了吗? 师徒都看着她,她微笑回:“嗯。” 小沙弥乐呵呵地咧嘴,狗腿子一样赞叹:“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看师父跳舞千金难求了。师父,您看看我,现在开始学舞,来得及不?” 轻轻点了点徒弟额头,九重仙笑道:“来不及。” “为什么?”小沙弥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地问。 “你劈/腿都费劲,下腰也做不了。” 小沙弥还苦苦央求,表示自己能吃苦。 这样的场景,使李书音想到了初见魏溪亭那天。 也是这样言笑晏晏的场面。 【注释1】出自苏轼《失题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