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九十章·“我在等一场春天(1)”
一切温情,都建立于上一周目的残忍与绝望之上。 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回档,让故事破开了一个又一个绝望的结局,是他一次一次痛苦的死亡,才让剧情能够圆满地进行下去。所有的美好都在他自己的尸骨上诞生。 “哗啦——哗啦——”绯蝶一下一下地扇着翅膀,蝶翼切开黑暗,像是船头划开水面,仿佛要抵达某个看不见的远方。 城邦之上,大厦崩塌之声不绝于耳,每一块砖石,每一片玻璃,每一盏灯……都在爆炸中崩毁,苏明安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脆弱,包括淋漓的风雨、破裂的砖石、甚至于……眼前的白发青年。 霖光的白发在雨中飘动着,仿佛冬夜里将融化的一场细雪,一簌簌雪凝结在他苍白的脸侧,那双淡色的瞳孔里终于映照出了光。 ——螳螂,绯蝶,汉服,白发,茶艺,梦中的太华山。 ——偏执,固执,专注,沉默,坚决,相似的笑容与五官。 霖光的每一个偏好都像极了吕树,他展露出的每一分性情都与吕树贴合,他的一点一滴都离不开吕树的影子,无论是五官形貌,还是习性爱好。 直到今天,苏明安才发现,霖光原来也喜欢汉服,只是因为与吕树太像,霖光才会刻意避开这种穿着。 但是怎么可能避开。 二人像是贴合在一起的存在,一面属光,一面属影。 吕树给人的感觉虽然沉默,却如同一块不会磨损的礁石,或是身后始终不挪移的一缕阳光。就算你不回头,你也能知道,背后会有吕树在。而吕树本人也坦然接受“你会在意他”这个事实。 换而言之,吕树的本质是自信的。他相信自己会被人在意,他相信自己的付出会有回报。哪怕苏明安说不需要,吕树也会主动把自己认为的一切美好双手奉上,像个渴望夸奖的孩子一样等待安抚。因为吕树知道,会有人需要他。 但霖光不一样。 他从来不相信自己会被爱,也不相信有人会在意他。哪怕碰到一点点温暖,他也会被烫伤,下意识认为这是对他的“一种伤害”。 因为从没有交过朋友,没有被人关心过,面对的永远只有民众的恐惧与憎恨。他连感知情绪都要凭借自残,一次又一次用错误的方式飞蛾扑火。 他理所当然地变成了一个瑕疵的壳子,固执而阴沉,残忍而天真,像是吕树的阴影。 失控的,虚假的,错误的,不可计算的。 卑微的,不幸的,异常的,不被需要的。 如果说吕树由月光、茶叶与松竹构成,那么对于霖光而言……所有的负面情感,一切卑微的,阴湿的,丑陋的,淤泥、阴影与鲜血就组合成了他。 他和吕树的差别,其实恰好就在这一点“幸运”与“不幸”。 苏明安移动视线,与霖光的眼神在夜色中交织,霖光注视着他,表情中夹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痛苦。 突然,旁边传来神明愤怒的声音: “——原来你们逃到天空去了。” 一瞬间,一杆重炮对准苏明安的方向,如同雷霆刺穿了绯蝶。 顷刻间,绯蝶化为了一片一片碎屑。 脚下的绯蝶瞬间消散,苏明安一步踩空,霖光及时拽着苏明安,翻滚到下方的平台上。 “咳——!”苏明安咳出一口血,捂住嘴,迅速站了起来,手心满是湿热的触感。 “咔哒咔哒咔哒——” 耳畔是高空直升机的声音,一架寒鸦似的直升机悬挂于夜空,犹如月色倒悬。神明立于舱口,俯视二人,犹如一只捕捉猎物的鹰隼。 “霖光,我本以为你就是个蠢货,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有脑子的,居然想背叛我。”神明说:“不过,到此为止了,你以为炸毁了大厦就有用吗?” “我不是蠢货。”霖光站在平台上冷喝。 “哈,哈哈哈……”神明抚掌大笑:“谁都认为你是个蠢货,所有人——所有观众——所有旁观者——都觉得你是个蠢货、恶人、屠夫、刽子手。包括你身边的路维斯……他那么厌恶你,你居然还想站在他的身边,真是……卑微到了极致,我都替你可怜,霖光。” “他不是蠢货。”苏明安淡淡道。 “嗯?”神明有些讶异:“你居然开始为他说话……苏明安。若是你知道了霖光的本质是什么,你也只会可怜他。” ……霖光的本质? ……是什么? 苏明安握紧剑柄,想要询问,却发现神明的身影突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身边霖光痛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