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三十一章 王之哀伤

月隐星稀，武士南归。五十名墨西加武士星夜赶路，护卫着大祭司的圣躯，急急地向南方奔去。

埃瓦背着大祭司，一路疾行，奔波不停。大祭司的圣躯极为枯瘦，像是一片轻盈的落叶, 背负在亲卫武士的身上，丝毫不影响他的奔跑。他穿过遍布屋舍的外城，杀出武士巡逻的城郊，奔越昏暗平坦的原野，登上高低起伏的丘陵，终于在黎明的曙光下, 来到南方军团的大营。

巡逻的武士小队验明身份，慌忙放行。不过一刻钟, 埃瓦就穿营而过, 来到主帅的大帐之前。

天色刚明，修洛特正盘腿坐在大帐中，喝着一碗热乎的黑豆汤。他昨夜翻来覆去，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心悸，一直没有睡着。娜修就熬了锅黑豆，加了些草药，好让殿下安神。

“南路大军压境，乔卢拉城上下惶恐，派出使者求告嗯，祖父去乔卢拉城会谈，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主神庇佑，愿祖父早日归来”

修洛特低声自语，不停地对自己念叨，甚至还祈祷了片刻。

“最多两日, 我便能再见到祖父我得好好劝说, 他年事已高, 以后可不许乱跑了总是让我担心”

“殿下，大祭司的亲卫使者, 求见于您”

伯塔德忽然掀开帐门，快步走入。他的脸色极其糟糕，惨白中满是担忧，震惊中带着哀伤。

“大祭司的亲卫使者这个时候来”

听到这，修洛特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蒙上不详的预感。他皱起眉头，感受着近乎抽搐的心悸，沉声唤道。

“让他进来回禀乔卢拉城，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您要做好准备”

伯塔德抿了抿嘴，低声开口。

“大祭司他”

“嗯”

修洛特霍然起身，手中还端着黑豆汤。他神情骤变，手中微微颤抖，厉声喝问。

“祖父祖父他怎么了”

“哎你进来吧小心点，别碰着大祭司”

伯塔德转过身，叹了口气，对帐外沉声唤道。

埃瓦便大步而入，风尘仆仆，眼中含泪。他的双臂中抱着一个枯瘦的老人，一位闭上眼睛、嘴角含笑、沉沉睡着的大祭司

“”

看到那熟悉的面庞, 修洛特的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这一刻，他像是中了法术的石雕木塑，呆呆的站立在原地，既说不出一句话，也动不了一点身。他只是望着那枯瘦的身影，望着那银白的头发，望着那日夜牵挂的祖父，瞳孔发散，像是失去了魂魄。

“殿下大祭司他他”

埃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流着眼泪，小心翼翼，把睡着的大祭司，放到帐中的棉毯上。然后，他咬着牙齿，强忍着心中的悲愤，低嚎出声。

“大祭司，被乔卢拉的祭司们，毒害了”

“轰”

仿佛一道炸雷，猛然在脑海中炸响。修洛特手足颤抖，双眼泛红，跌跌撞撞的扑来。他手中的陶碗跌落在地，“砰”的一声摔成了碎片，就像是王者碎裂的心。而安神的黑豆汤洒落一地，就像是王者散落的魂。

“祖祖父您是在装睡吧”

修洛特扑倒在祖父身前，声音都有些结巴。他颤抖的伸出手，探向祖父的鼻端，很快又像触电般的缩了回来，只剩下口中呢喃的低语。

“祖父，您醒醒，您醒醒您睁开眼，看一下，是我啊是我，是孙儿修洛特，是您从小最疼爱的孙儿啊您不要睡了，我求求您了我从来不求人的，我就求您这一次求您了再看孙儿一眼吧”

说着说着，王者的眼中，渐渐溢出泪来。那泪水溢满了眼眶，又顺着眼角留下，化作两行无声的清泪。整个大帐中一片死寂，唯有王者痛苦而绝望的哀求。

“求您了”

大祭司静静的躺在地上，对修洛特的哀求无动于衷。面对最爱的孙儿，他从未如此冰凉，也从未如此心硬他只是闭着眼睛，带着最灿烂的笑容，映入王者的眼眸。这是他最后的笑，为嫡孙自豪的笑，在临死的幻梦中。

“求您了”

王者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他流着泪，无力的伏低身形，把脸庞贴在祖父的脸上。他想把温暖的生机，传递给近在咫尺的祖父，却只感受到僵硬与冰冷。此时近在咫尺，却是天人两隔，再无相见之时

“滴答”

温热的泪水，落在大祭司的眼角，就像他新流出的泪。而这泪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后连成一线，将生死相离的两人相连。修洛特再也承受不住，像个绝望而无力的孩子，“呜呜”地哭泣起来。

“呜呜祖父别别丢下我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的你说话不算话”

过往的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年幼时祖父的鼓励，少年时祖父的教导，青年时祖父的期待，还有一直未曾改变的那份疼爱

他知道，生命中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能够让他如孩子般全心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