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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郑重地。 他正盘腿调息,闻言抬起眼皮:“嗯?” 我决定从原点开诚布公:“我觉得我妈没死。” 除了眼睛瞪大了点,他没表现出太多惊讶,视线牢牢锁着我,嘴唇张了张又合上,然后再张开。伊路问:“为什么?” 我回答:“我们谁都没见过她的尸体。而且她那么强。” 伊路似乎完全不信: “如果姑母活着,不会放任你来这里。你当着她的面说一句不想做杀手,看她怎么收拾你。” 我反驳道: “我就是在说,也许她自己也不想当杀手了呢?所以她假死骗我们,离开去寻找她的新生活了。” “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他沉默,又在我回应前补充,“我们说得是姑母,不是我妈。” “……” “……” 我打断了两两相望的尴尬:“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越想越恼,“你能有多了解我妈?” 我的暴躁吓不倒他,伊路波澜不惊地反问:“我们挨了多少顿打?” 我扁扁嘴:“跟这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在说,”伊路拙劣地使用我的句式,“我们都很清楚姑母跟纪律和鞭子的缠绵,她没有余地去想‘新生活’。” “……什么‘缠绵’。”我打了他一下,“谁教你这是这么用的?” 他眨眨眼,一脸无辜地吐出意料之中的两个字:“我妈。” “……”我捉着他的爪子晃,胡搅蛮缠道?“我不想争论这个。不管你怎么想,必须相信我,这是前提。” 伊路挣不开,也许有点恼,把我朝前一扯:“下次直接这样说。“ “你不该无条件信任我?” 我没防备地被他拉过去一点距离,恨恨松开手。 “……伊洛。”伊路米拍了拍我的脑袋,“对家人愚……不着边际的想法进行一定劝阻也有必要。”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愚’什么?” 他避开视线,转去盯天花板。 “你怎么不相信人会改变?”我有点无奈。 听到这句感叹,伊路的目光移回来。平静的神情底下,暗流蛰伏在他周身的‘缠’微不可察的缩放里。 “我相信的。”他语气平和地说,“但‘改变’也有迹可循,不连续就不合逻辑。我错过你的一年,所以接受不了你的断裂。但对你来说一定有过程。同样的,在姑母执行任务前,我们和她一直在一起。” 我试探地牵住他。的确,我的改变并非一蹴而就,但他不能否认:“人是有能力做跳跃的。” 关于大脑机制,关于思维模式,伊路米能学得比我深多少?我快速推进下一个话题:“她可能遇到麻烦了,我得救她。” “可是,”他模仿我的语气念叨,“她那么强。我们能为她做什么?” “……”我冷着脸要把手抽走。 伊路察觉到不安的信号,识相地换了问法:“你想为她做什么?” “……还不知道。”我沉默了会。 伊路米脑袋一歪,我在他吐槽前堵住他的嘴:“解法肯定在三区。就像我们玩过的情景推理游戏,你记得吧?得实地勘察。” 我把关于梦境的一切一股脑讲给他。 “注射器?”伊路右手抵腮,“很容易就会想到——” “医院?毒贩?实验室?” “实验。”他明确道,“联合三区的性质,更合理。” “你觉得哪部分和她有关?仅仅是‘感觉’?” 我不知道怎么答。 “我会陪你玩的。”伊路无言地看了我一会,“但你不能活在想象里。” 我深吸一口气,压着火语气愈发不受控:“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就是感觉到了,这件事一定和妈妈有关!” “我会陪你玩的。”他又重复一遍,“我不希望你失望。‘感觉’,听起来并不可靠。” 这场景没由来的怪异,好像家里所有的冷静克制都遗传给了他,所有的暴躁易怒都遗传给了我。我不是不明白他的逻辑,正是因为太明白才…… 天。我居然因为他用理性思考而恼火。我大概快崩坏了。 “伊路。”我轻轻地抽出手,张开双臂。 他已经熟悉这样的模式,顺从地靠过来,搂住我,长了一截的头发扫过我的脖子。在这不可能像在枯枯戮山那样保持严格的饮食标准,伊路闻起来也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