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江上的日与夜 第177章、秋风犹暖眉眼如刀
陈潇湘看了眼腕表,面无表情地记下了自己所在的大略经纬度:北纬48度77分,经度120度92分。抬头间,秋季略带凉意的雨丝飘落到她的眉眼上。
秋风犹暖,眉眼如刀。
军靴踩过被风化许久以至于轻轻一踏就成齑粉的砖瓦,扬起的细微灰尘在一点一滴消磨掉她齿轮麦穗章颜色,又慢慢掩去她唇边的血迹。
她身侧的队伍,人人带伤。
陈潇湘跳下倾斜的塔楼,回到地面,脚边满是畸形种的尸体。她吹了声口哨,她的战马于远处高鸣一声,但是迅卡并未如往常一般回到她的身边,因为它现在已不是战马,它成了一匹驮马。
这匹冲刺于沙场的骏马,马鬃染红,正朝着与主人相反的方向离去,它从未胆缩,而是它的背上承载着垂死的骑兵。
畸形种油蛛的节肢仍在蠕动,陈潇湘忽略掉,朝着遗迹外围缓步走去,油蛛爆散出的蛛腹分泌物的辐射强大到人人都必须戴着全罩式防毒面具,而她,自然也只有一双丹凤眼能见。
她的铅衬防化服在早先的交战中破损,底下军大衣的绒絮溢了出来,一落地便被地上的蜘蛛黑血溶解,刺鼻的血气会顺着北风沿途扩散,不难想象那些顶级掠食者们在闻到这股味道后会作何反应。到那时,场面就不是仅靠她背后的75式猎兽步枪应付得了了,况且她也剩不下几个20发弹匣了。
作为骑兵,孤军深入本是常态,毕竟追杀变异兽是东北地区复兴军骑兵的主责,加上这次又是援军,更是责无旁贷。所以这次部队脱离交通线太远,越过珲江,距离北琴要塞已有两百多公里之遥,而要赶往的慈悲岭储备点仍然有近五十公里。如果是用载具行军,有外骨骼强行军
但是……恐怕,很难按时赶到那里了。
陈潇湘回身望了眼这片遗迹废墟,难得地微微叹气,她伸手捋了捋溢出来的发丝,看着那处倾颓的塔楼不禁失神。这座塔楼就是军用教科书上标准的战前报时钟楼样式,在战前东北地区的老市区里很常见,自然的,对于生活区照搬了地表建筑范式的龙山来说,这种一脉相承的塔楼实在太容易让人想到家乡。
地表的故乡,地下的家乡。
遗迹外围,士兵们在清扫临时营地外的尸骸,不少人的外骨骼受创严重,所幸惯性机制能让人不必费很大劲去迈步,这对于损失了载具的部队来说非常重要。
在接到求援信号后,连队第一时间被调配去执行救援,为了保证后续的团级部队前进,连队甚至额外获得了不少外骨骼。但是没有人预想在这个已经被标定为低风险的战前县区遗址上,竟然遭到了如此多的油蛛袭击,这群依靠吸食石油而变异的强大畸形种从地底发动突袭,竟然造成了机械化骑兵部队如此大的减员,战斗减员五分之一,护送部队又要去掉五分之一。路途才一半,部队就去了一半。
损毁的载具被卸下电瓶供外骨骼充电,陈潇湘找到了战斗工兵那边的赵海强,简单敬礼,说道:“信号被地磁干扰,波段很紊乱,我在制高点也发不出去讯息。”
赵海强在用衣摆擦着衣袖上的徽章,溅满了血的徽章在渐渐化作暗红色,他鼻孔喷出的白汽有隐隐凝成白雾迹象。
他沉默了会儿,“邦邦”地拍了拍陈潇湘肩膀,安慰道:“没事,许排长去弄了,问题不大,能联系上。”
陈潇湘点头就走。
“哎。”赵海强在后面低低喊了声。
“没事的,1班那帮子人,命大着,你看沈如松命多硬啊,两次了都没弄死他,这次什么阵仗,他要是有事,我把我自己鞋子吃了。”
陈潇湘摆摆手做了个不是回应的回应。
在等待充电的间隙里,陈潇湘借着目视增强仪望见那片黑潮勉强停在了河对岸,之所以用“勉强”一词来形容,是因为迁徙中的行军盔鼠族群绝不会停下。它们无非是稍微绕开了那条临时打满了信息素的小溪。只要信息素气味消散,数以百万计的鼠辈便会乌泱泱杀来,将一切啃噬殆尽。
下午四点零四,前有狼,后有虎。
还没有轮到陈潇湘,电瓶就空了,战斗工兵们不发一言地散去,他们不想把力气发泄在没意义的地方,从小的义务教育和服役期间的残酷战斗锻造出了他们的行事准则。也不需要长官额外发号施令,他们自己会根据条令做事。
收拾装备、带上伤员、丢掉累赘,撤退。
最后一个撒出去的侦察员回到营地,这意味着用战马驮走的伤员已经在护送下成功走远,这也意味着,大部队有应再次出发。
尽管指北针受到干扰,电子设备几乎全部失灵。但几名临时拨过来的猎兵可谓老马识途,用带有六分仪的老式猎兵腕表,对准太阳,时针方向对准太阳,时针与12点刻度之间的角平分线指向即是南方。往这个方向走,依然能到被困的猎兵小队位置。
就希望他们能撑住。
随着军官们的命令,士兵们分作两个扇形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