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表的两个读音
夜视仪的视野里,代表生命的红色正在消逝,最终恢复至惨绿色的死寂。
步枪平指朝前,士兵们以扇形攻击面分散开,他们跨过了尚且温热的战友尸骸,沿着冰面被灼烧开的缝隙漠然前进,绿芒涌动,这不是幻象,而是真切的辐射迹象。这里的辐射浓度已强大到扭曲了空气中的电磁粒子。暴露在这种环境内,辐射会像子弹般击穿躯体,从细胞层面瓦解称之为人的一切因素,先是皮肤,再是血肉,像灌注了硫酸一般溶解。到最后,骸骨都会遗留着能令孕妇流产、婴儿畸变的强污染性。
这里是生命的绝地。
雪雾纷纷,气密性防化服起伏鼓荡着,枪响喑哑,突袭前趋,无论赤红咆哮,山峦如怒,白龙永在前进,他们从未垂下枪口,即便鼻息,已凝结成霜。
愈接近目标,超光谱夜视仪的计算强度便愈大,红绿蓝三原色不断组合拼凑成亿万个像素点,不在人耳承受范围内的音频跟随着调制为怪诞而惊悚的嚎叫。
冰汽弥散,扇形阵最前列的士兵们口鼻已然溢出鲜血,雾气消散处,他们看到了猎杀目标的体躯轮廓:
这头野兽……胸部肋骨分明,尖端已经刺破了皮肤。胸口两边的“手臂”部分是两条章鱼般的分叉触须,在后胸、脊背处还长有六条同样的触须,这些触须的顶部像是闭拢的花苞,少数几个打开的则密密麻麻地布有“花蕊”——无数根通红的、密布倒刺钩的吸盘。
随着士兵们靠得更近,他们终于看清它的头颅。这该称之为头颅么?完全是一个生满肉瘤与根管的不规则圆柱体,又被一条撕裂的连接缝不对称分割了,两颗最大的异色瘤子呈现着诡异的紫色,它的神经反射仍未消失,覆盖其上的肉膜还在眨动。
一股肉色气雾骤然扩散开来,径直略去了过滤器,瞬间毒杀了周遭的士兵们,但下一刻,隆隆的旋翼声破空而出,数架武装直升机割裂开凝滞云层,强烈的探照光束顷刻间消弭了它身上一切异色,甚至将它灼烧得爆出青烟!
然后护卫着运输机,空投!
冰面陡然震撼,短促有力的敲砸声由远及近,直升机光束破开的云层,此刻残月洒下的清辉尽数照在了曳剑杀来的机甲钛合金表面上。
聚能涡轮机轰鸣出动人心魄的“呜~轰!”声,一尊绝不比这怪物矮上半分的合金机甲穿湖奔雷。机甲肩后,棱镜型的散热甲片竖起展开,一路蒸发透尽冰冷云雾,化作雨,化作雷,一剑枭首!
黑血如潮,魇魔的头颅滚落铁靴下,瘦削的机甲揪起魇魔残尸,往徐徐碎裂开的冰层下掷去,机甲肃剑直立,甲片边缘漆着的红线,一如昔年天海甲骑决死冲锋前扬起的血旗。
稍息片刻,机甲铁驭将锰钢大剑背起,然后跃入冰湖之中。
他的狩猎,才到一半。
……
地表,QS1148.7基站下的工程隧道内。
刘子旭与罗虹他们并不知道数百公里外的琴湖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脚底下数百米深处的班长在经历着何等样的噩梦,但他们本质都是一样的。
尽到自己的职责。
“风镐!风镐!”刘子旭叫道,他又打坏了一条钻头,赤膊接过传来的风镐,然后继续朝着塌方口挖掘着,他的迷彩服在闷热潮湿的隧道内破烂磨损地飞快,只戴着一顶矿灯在胼手胝足地劳动。在他身边,沈如松班组里所有能动的人都是如此,不论男女与否,全都在没日没夜地艰苦挖掘。
最后一方泥石铲出,工程外骨骼拖动着以吨计数的废料离开隧道,工兵们商议过后,决定重新爆破开堵塞区域,反正都是重建,也不惧这么多了。
很快,工兵们在几处与当初沈如松他们进攻位置截然不同的隧道深处,安置完精确计算的强力炸药,根据上级指示和平面图指导,他们要在爆破开一条隐秘隧道,从而速降到这个曾经的废弃防护工程深处。
起爆前,除了资深工兵和一支待命突击队,其余人都被赶回了临时营地。
层级增强的冲击波扰动着地底,一级一级地推进,越过防护工程的蛛网式隧道群,越过中枢调度盘,直至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