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听落花声而远睢州
你我都是听闻过,北烟泽单单是四境就有近乎五位,修行人数目同样不算在少,但也仅仅是撑过不足两三日,三位的武功身手在下从来都很是敬佩,但孤军三人冲出边关去,对上那等无穷万千妖潮,又能做什么?荀府容不下三尊大佛在此地,不妨去自行见见,那北烟泽边关的惨状,连同数城之间涂炭生灵,再言妖潮无能。” 荀元拓一改往常淡然笑意,扫视在场三人,到头来竟是有些冷笑意味。 “独你三人是忠臣高义,是军中良才?一整座上齐当中,有多少忠臣义士,不畏生死者,都在盯着这已然是凭朝堂都遮掩不住的大乱,恨不得额磕血流于边关城头处,唯独就你几位慷慨壮 士,一心为国事求死?难不成我上齐泱泱大国,挥汗如雨比肩继踵,唯独挑不出一兵一卒敢替上齐拦下妖潮?头前几日你三人还曾在营盘其中同兵卒攀谈,同将校吃酒,现如今三位就忘却了,这天底下尚有忠义勇夫?” “想来在下入皇城的时节尚短,并不岑给有什么家底,但荀府不曾缺铜镜,不妨照照,凭现如今三位这等打扮装束,人微言轻,能走出这座府邸,也能不凭在下这点俸禄养活自身,同样能走出这座皇城纳安,但真能走出边关去,替天下替上齐宣扬什么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卒以马革裹尸为功,留万世青名?” “我来告诉几位这人世间的道理,边关可否开城迎敌,其权并不在校尉,更不在寻常兵卒,甚至不曾在守边关的将帅手中,而在于朝堂之中,在乎天子一言,更在乎满朝文武连同世家高门,更是在乎许多人日夜衡量,或为国事或为私欲,总归是权势高者说了算,总归是拳头大的人有理,总归是一国之事兹事体大,全然容不得半点含糊。” “纵然是我荀元拓官拜二品,就当真能够左右朝堂事?纵然是那荀文曲稳坐一品甲子年月,就能劝得动整座朝堂,万不可令睢州城失陷,千万不要令万千士卒寒心?这人间朝堂本就是这么一回事,牵连盘踞,私心杂念因私废公,诚心忠谏明辨是非,早已经掺杂到一处去 ,既无能去左右此事决断,何苦自讨无趣。” “几位如能走得出上齐边关,在下拜服。” 继荀元拓在这座前二品大员孙福禄旧府处落户,从不曾有半点动肝火的时节,然而今日时节,往往皆是甚好说话,面皮始终挂有温和笑意的公子,动雷霆怒,一席话毕,府邸其中落针可闻。 但在门边太师椅处端坐的崔鸿鹊,反而是微微笑了笑。 这位先前曾经一手策划刺杀一事,且将祸水险些引到荀文曲身上的小公子,总归是人中龙凤,将不愿信却又不得不信的世事藏纳到心底,与其说今日乃是朝这三位武夫生怒,倒不如说,是嫌弃自身人微言轻。 崔顺从来都晓得此事来龙去脉,但直到自身调任,都不曾将此案做结,一位是天子亲近的三品,一位是名声传遍上齐的文曲公,上上之策,乃是拖字。 两位侍女或许当真不待见自己这位当朝三品,可如今也是将茶汤奉上,又差遣府中下人将桌案搬出,不敢有半点怠慢。这便是道理。习武之人的道理容易,谁人的功大,便是谁人的理大,山野其中虎狼幼鹿同样是如此,有道是弱则活该受死,强则称王称霸,而世上人间的朝堂,虽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但依然是身在人下,言轻权微,并不论道理如何。 人间本可随心所欲,然到如今早已不可如此,想做的事未必做得,不想做的事,未必就可推脱,纵 然是有那等相当不喜之人登门拜访,照旧需捏着鼻子同其把酒言欢,谈笑自若,即使明知睢州城内,犹如阴曹地府显化人间。 而皇城纳安的秋时,最是适宜达官显贵后人歌舞升平,闲敲棋子听落花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