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四境的剑
冬月大风中,何来乳雀啼鸣声? 可的的确确孤居林海的山兰城中,此夜很多人家都是听闻到一声惊天动地啼鸣。 人人都晓得寒冬时分,哪有什么燕雀啼鸣声,在这般时辰更是罕有生灵新到世间,除北地朔方耐寒的群鸦,大多鸟雀皆是晓得苦寒之地冬月不可久留,早在秋时初起寒风前,就已是连片衔尾渡去南方安生,所留有的鸟雀,也断然不会在此时喜迎膝下添子嗣。然而这声啼鸣响动,着实是清晰,以至于不少耳力甚强者,纷纷是从睡梦其中惊醒,错愕望向窗棂外呼啸怒号的北风。 姜白圭依然住在窈窕栈内居住,即使是在外人看来,在此地狭小客栈内荒度许多年岁,但这位依旧很是年轻的客栈主人,如今手中所握住的,乃是山兰城足够有六七成的工匠生意,且这数目仍在极快攀升上去,照如此架势,怕是不需等到开春,山兰城内张王李三家牢牢盘踞的根基,就皆是要改姓为姜。 穷乡僻壤中人,不通晓生意道,更因势单力薄,再者苦于无甚门路自行牵扯生意,毕竟总是要这么一位气宇不凡,且知晓如何将生意做好的人,把持山兰城大局,才能同诸如大元紫昊此数地攀上高枝,讨取个相当登对的价码。从此业者,当然巴望着一分血汗能换得更多些银钱,山兰城地处偏僻,哪怕是外界粮米布匹运至城中,购置所需的银钱,也比外头大多地界高上不少。 从来就少有人会指望着终日高枕安卧,即可得来相当厚实的家底,也不见得有多少疏懒的汉子,诚心实意将自身穷困潦倒归结到天命不公,受人打压,摆在山兰城面前的,大抵永远是三家大山,牢牢盘踞,纵然是终日辛苦操劳,照旧到手银钱所剩无几。 近来数月天下是震,山兰城却是足够侥幸逃过此劫,但姜白圭的面色却一日枯槁过一日,不单单是为城中同三家生意处较量,最是耗人心血,亦是因这三家近乎被架到绝路处,山兰城外的种种事所需银钱,往常皆是由山兰城中的生意支撑,而现如今一来是暂无多少生意可做,眼见得大元正帐王庭同胥孟府以渌州壁垒为隔,迟迟不曾有变,而城中工匠,大多已为姜白圭收拢,已是渐渐显出山穷水尽,被逼不得不动用那等暗地伎俩的时节。 并非是云仲当初在山兰城外的那条剑气走蟒不气派,更不是在赤龙内气之下的剑气境界不够吓人,而是往往都有这么个常理,没人能始终常随左右护己周全,何况是张王李三家的消息最是灵通,兼数月试探,已是有些蠢蠢欲动。 星火之光岂可共皓月争辉,何况这一星半点的火苗,仅仅是系在姜白圭一人身上,于是许多事就变得容易不少,既然是除去微火侧畔的杂草相当艰难,再者生怕危及城中家家户户摇钱树,投鼠忌器,倒不妨将这还未燎原的火苗踩得灭去,才最是稳妥。鲜有人知,张王李三家中人如今皆是体面得紧,仪表谈吐皆是甚高,不过万事开头时节,三家能够将此城牢牢把持住,明面的功夫当然有,可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照旧没少做。 姜白圭清楚,不过仍旧是艰难应付至今,佯装身后仍然有高手镇场,可眼见三家试探,已是愈发明目张胆,对于近乎孤身一人的姜白圭而言,实在无暇应付,故而虽是如今夜色沉沉,依旧无心安眠,坐到窈窕栈高处,披衣蹙眉,却总是要死死摁住眉心。 “当家的,早生歇息最好,外头寒风伤人,不妨回早些回返屋内。” 依然是窈窕栈那位掌柜侍奉左右,见姜白圭默默坐到楼外,孤身望月,一时略有不忍,才是自信出言。恐怕整座近来被姜白圭推得家家户户皆富庶的山兰城,没人能比这位掌柜更清楚,姜白圭肩上,究竟扛着一座何其高而重的山峦,但凡是姜白圭在城内蛰伏时日再短暂些,只怕都熬不到现如今。 “方才那声乳雀啼鸣,可曾听清了?总觉得相当耳熟,好像是同故人有关。”姜白圭没回应掌柜这番话,而是继续维持着原本姿态,但还是接过后者递来的热茶,还未等放到一旁,热气腾腾茶汤就泼洒出许多来,在姜白圭手背处烫出条条红痕,热气很快化为白雾,飘荡着升腾至上空。 如此时辰,早已掏光家底连同手段,即使是姜白圭在城中,不知多少个无梦无眠的夜里,琢磨出无数扳倒山兰城三家的手段,如今也已是再无多少能够存留得下,于是伤神竭力,到现如今甚至连茶盏都端不稳当,双手颤颤,皆是被掌柜看在眼中。有时强弱二字,本来就无法调转,即使往来人间并不乏以弱击强,以少胜多此事,可有时势单力薄,就是势单力薄,并没有半点胜算。 既是寻常人既能听闻此声,更何况是修行中人,又更何况是修行中的高手。 铁匠从铺面其中多年未灭过的火盆处抬起头来,却并不晓得方才究竟是一时失神,还是当未曾睡着,晃晃悠悠起身,定定心思,总觉得这甲子年来,似乎已是许多年没能睡上一觉,即使是修行人行气,照旧是能缓去劳累,同安眠并无甚差别,何况是人间有数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