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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厮杀声不断冲击着耳膜。 陈晔在昏红的沙雾里望着前方的人影,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在地面沙砾震动的瞬间猛然前奔,刀锋在撞击中火星闪烁,又在下一刻的摩擦声里爆开大片血花。 陈晔抹掉脸上的血,没再去看栽进沙地的精锐。他推开混乱的人群,提剑往前走,与下一个分不清敌我的住客擦肩而过,在对方抡刀割开自己脖子的前一瞬,捅穿了对方。 血溅进了他的右眼,视线里的一切都变成了昏红的重影,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抬不起来了。他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凭靠听觉架住侧方挥砍的刀,踹翻了迎面冲来的精锐。 再快一点。 就像是野兽之间相互用利齿撕咬着对方,他在割开对方的喉咙同时,自己的身体也挨了刀。他一刻不停,紧绷的神经拖着疲惫的身躯杀出人群,直到在夜幕中隐约看到楼影,才放松般抬手抹了下眼睛。 身后的厮杀声渐渐减弱,刀剑坠地的闷响持续传来。陈召没有回头,继续往绿洲方向走,就在看到树影摇晃的刹那,猝然止步,定定地看向前方。 两扇院门被缓缓拉开,紧接着,数十道近乎融进夜色的人影冲向四周。他们的速度远比那些精锐更快,在靠近住客的瞬间,便利落砍断了对方的手臂,又在下一个空隙里,挥刀劈翻了试图反抗的住客。 来不及了。 陈召握紧了剑,却没再往前多走一步。他抬起头,望着那些被风沙模糊的烛光。 尘屑如落雪般漫天飘荡。他恍惚间想起了以前的某一个风雪天,那时的他也像现在这样,被训练者追杀后侥幸死里逃生。他拖着血剑,推开院门时,就能看见窗边贺兰图的身影。 他下意识藏住了受伤的左臂。随后又像是从梦中清醒似的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来。风声在耳边沙沙拂过,他慢慢后退了两步,在训练者靠近的同时,扔掉了手里的剑。 ——啪嗒。 宴知洲抬起手,看了眼被琴弦划破的指腹。身前的守卫颓然倒地,捂着脖子呛咳不止,“杀……” 宴知洲接过身边人递来的帕子,擦掉手上的血珠。那守卫猛然呛出一口血,颤声说:“杀了我……” 宴知洲稍一抬眼,周围灯笼的映照下,只见那守卫脖颈处赫然缠着几圈散开的线,因为力道太大,侧颈生生被勒翻了小块皮肉。 但那远远不是最恐怖的。 他趴伏在地上的姿势极其怪异,因为手腕严重弯折,他只能勉强用手肘支撑身体。宴知洲目光下移,看着他被血染透的手,那几根琴弦就像缝制布偶的线一样,已经深深嵌进了他的手腕当中,让他的双手肿胀异常。 “我为何要杀了你?”宴知洲温和地说,“我说过,在你说出你背后那个人究竟是谁之前,你是不会死的。” 守卫胸口剧烈起伏,强烈的痛感让他喉咙里不断发出嘶哑的声音。 “这点伤还不至于会危及到生命,但它会让你的伤口慢慢开始溃烂。” 宴知洲俯视着他,就像是在欣赏自己亲手打造的杰作。 “因为医治不及时,再加上环境恶劣,你的伤口会慢慢生出蛆虫,就像那些尸体一样。只不过你会比他们更悲惨,你只能看着那些令人作呕的虫子一点点啃食你的皮肉。” 守卫身体微顿,看向自己不受控制发颤的手。 “你那双多年练武才造就的手臂会一点点变得肿胀不堪,而你的身体也会被这伤拖垮。”宴知洲说:“你无能为力,只能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而直到临死前,那副画面会一直在你的脑海里徘徊不去,最终把你唯一能控制的理智也一并夺走。” 守卫偏过头去,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能做到今日这种地步的,绝不止一个人。”宴知洲看了眼前方的厮杀,说:“只要一个,我只要一个人的名字。你就能离开这座客栈,得到自由。” 远方的狼群躁动地挪动爪子,却不敢上前一步。守卫平复着喘息,半晌后,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龙潭镖局的人。 宴知洲稍一挑眉,转过头。周围训练者悄然把手按在了剑鞘上。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回视守卫。 “你……” 气氛在那一刻陡然绷紧。 守卫又剧咳了两声,接着朝黑衣人猛地啐出一口血沫:“……你这个狗杂种。” “世子,”这时,远处的侍卫走来,行礼说:“已经差不多了。” 宴知洲稍一颔首,随后拍了拍守卫的肩膀,往门内走去,“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在你的双手彻底坏死之前。” . 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