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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楼仍在燃烧着,冲天烈焰将刀面上的鲜血映得发亮。 身中狼毒的黑衣人半跪在地,他略一偏头,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断剑,然后抽出腰侧的匕首,撑地起身,在火光中漠然地盯向沈之明。 凉风吹动对方染血的鬓发,掺着灰屑的黄沙飘荡在两人之间。 沈之明握紧了长剑,鲜血早已浸透了衣袖,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在抖。 他听着自己沉重的喘息,缓慢地眨了下眼。墙外的狼群还在起起伏伏地嗥叫着,他想去分辨夹在这其中的琴声,然而却只能听见周遭浸水似的厮杀。 ……现在该怎么做? 下一刻,疾风忽扫而至,沈之明遽然抬臂,挡住了迎面刺来的匕首。伤口撕裂的痛感仿若恶鬼在耳边疯狂地尖啸,不断撕扯着理智,吞食着他的感官。他稍微后退半步,握剑的五指逐一收拢,冷静地注视着眼前同样重伤的黑衣人。 现在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活下来? 世子就在墙外,那些狼群还能坚持多久? 少主那边怎么样了? 外面的训练者究竟有多少? ……不,不。这些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黑衣人压着发颤的虎口,他没去擦流到眉骨的鲜血,也没再说任何话。他直直地看着沈之明,就像是在南阳王府的练武场上,看着记忆里早已记不清面容的对手。 世子早晚会踏进这座客栈,他一定会杀了他们这些所有意图背叛他的人。 沈之明胸口剧烈起伏,吐出的白气散在黑夜里。 即便现在解决眼前这群人又有什么用?世子同样也会杀了他们。 ……他该就这样逃走吗? 沈之明快速扫向四周,周遭沙砾乱舞,浓烟模糊了所有人的身影,不远处那道院墙半隐在黑暗里,像是厚重而压抑的坟碑。 无路可逃。 他们最终也会死在这里,埋在这片尘沙之下。 燃尽的残屑飘落在沈之明的肩上,犹如纷飞的雪。就在这一瞬,黑衣人悍然前冲,沾血的刀锋削破了风沙,急剧袭向沈之明的瞳孔。 沈之明下意识抬剑。却在这时,远方狼群的叫声倏地减弱,随着那琴声激荡,当年在地牢时受刑的画面自眼前陡然闪过。他脚步一滞,堪堪躲过攻击。 沈之明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然而那长琴的音调却开始越发地扭曲怪异,混着附近的喧杂徘徊在耳边,像是游蛇吐着芯子嘶嘶叫着,又像是猛虎率领兽群踏着沙土奔腾袭来。 沈之明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光怪陆离。来了,又出现了。眼前的幻象是那么地真实,那种如万蚁爬过全身的恐惧早已刻进了骨子里,他仿佛还能闻到当年那个地牢里肮脏的血腥味。他后退了一步,漠然地看向眼前那个脸上被罩着湿布、不断挣扎认错的自己。 等世子进来了,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仅仅只是死掉吗? 沈之明闭上眼,再睁开。就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一般,他挺直了肩颈,看着再次冲来的黑衣人,克制住了下意识抬剑的动作。 哐—— 刀剑相撞发出一声刺耳的铮鸣,仿佛连半空的灰屑都被震了一下。沈之明诧异地眨了下眼,只见眼前的浮动的幻影如雾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陌生的背影。 紧跟着,那人转头厉声道:“你想死在这里吗?!” 沈之明顿了一下。 陈晔抽空拎着沈之明的衣领往后一推,沉声说:“这里的大门甚至连狼群都撞不开,只要外面那些狼群没有给世子让路,我们就还有时间。振作点!” 沈之明没有说话,却下意识握紧了剑柄。 “连世子的影子都没看到,仅仅是被琴音搞出来的幻象就弄得半死不活。你到底是怎么从南阳王府出来的?” 陈晔提剑回击黑衣人。 “想要死得痛快是吗?可以,但最起码等到真的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去死也不迟。难不成你觉得世子手里的刀能快过你抹自己脖子的速度吗?所以……” 远方的狼群再度嗥叫起来,隐约盖过了他的话音。 还有机会…… 沈之明看着面前那道背影,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那个客栈老板。 南阳王府…… 他们怎么会知道龙潭镖局这些人的身份……他们到底是谁? 少主为什么会和他合作?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只要世子还没进来,一切就还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