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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残云浮动,穿过尘雾的光束在这如同棺椁的房间里一点一点变亮,尘埃在光影下缓慢浮荡,倒映在每个人暗藏锋芒的眼底。 那短短片刻的静默仿佛过了一生般漫长。 “哈……” 最终,陈召重重抹了把脸,笑了一声,说:“我一直以为重生这种东西,是老天爷给我的什么独一无二的礼物。” 说着,他又笑容微敛,淡淡地道:“但如果人人都有这种东西的话,那这份‘礼物’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对吧。” “我以为,你对此应该早有预料才对。” 叶星收刀入鞘,说:“比起我的身份和目的,你其实最开始把目标放在我身上的原因,是因为怀疑我和你一样,也是个‘重生者’吧?” 先前宴离淮和陈召一直在利用信息偏差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细,话里的思路也都在暗示对方的身份和行动的目的上。 但叶星这一开口不仅上来就自爆身份,还把话题的导向硬生生转了个弯,霎时弄得两人都有点猝不及防。 宴离淮意外地看她一眼,思绪却习惯性顺着她的话走,少顷后,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微挑了下眉梢。 叶星向来不太爱做弯弯绕绕的麻烦事,只直白地说:“我其实一直没想过你的目标是我。毕竟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要和你们争夺秘宝的想法,手上也没有任何曲谱,甚至连乌洛部的秘史都不太了解。” 说着,她指了指宴离淮,说:“哪怕我觉得一定是他暴露了身份,也从没想过最先露出端倪的人原来是我。毕竟我从一开始的打算就很明确,也很普通——我想早点离开这座客栈。” 早点离开这座客栈。 也恰恰是这种和绝大多数住客一样的普通想法,成为了改变今世所有局势走向的关键节点,也成为了叶星最致命的破绽。 “因为有了前世之鉴,我意识到只靠刀剑对付那些狼群无异于蚍蜉撼树。所以,在这一世,我做了个和前世完全相反的决定,不再像前世那样出去参与清剿狼群,而是留在客栈里花费了足足十几天,制定出引来狼王,然后再设计一举击杀的计策。” 叶星看向陈召,说:“你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吧?” 陈召面容半陷在昏暗里,看不太清是什么表情。屋内一片安静,只听狼群低弱的嗥叫沿着窗缝隐约渗进。过了半晌,他略微活动了下发酸的肩颈,藉此压下情绪,才说: “……虽然我并没有把你当做那场计划里什么所谓的目标。但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在这种四面楚歌的囹圄之地,龙潭这种皇城第一大镖局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 说着,他点了点额角,似乎有些感慨命运,道:“而我这个作为比外面那群住客多了一些记忆的人,的确在那时对龙潭的人起了疑心。不过,当时也仅仅只是怀疑而已。” 毕竟,那场引来狼王的计划在中途出现了巨大变故。 不仅狼王没有出现,沙石群后方狼群的数量也没有变化多少。而龙潭镖局的其他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其中少主的亲信也死在了那场行动里。 所以,在陈召看来,龙潭镖局身上最大的疑点,也只是做出了和上一世相比,不太一样的反常举动—— 比如,对狼群围攻客栈的事情不闻不问,就好像早就对这种诡异的荒唐事习以为常了一样。也从不参与任何驱逐狼群的行动,哪怕住客来主动求助,也都毫无偏向地一概冷漠拒绝。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当所有人以为龙潭镖局会一直在这里“高坐庙堂”的时候,他们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出去清剿狼群了。 然而,这种没有任何实质结果的反常举动却并不能证明什么。 况且重生在那时对于陈召来说,应该算得上是难以理解的天方夜谭,他不可能仅仅因为这种小事就妄下推论。 更何况前世从他们被围困客栈,到所有人全部命丧狼口,仅仅只用了不到七十天的时间。陈召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调查一个和任务毫无关系的陌生组织。 “但在那场计划过后不久,你所着重监视的北漠商队也出去剿狼了。”叶星说:“而凑巧的是,从来都不曾对别人施以援手的龙潭镖局,竟然也出现在了那里。” 清凌的声音在狼藉的屋内平淡响起。照进内室的月光仿佛一双拉开无形帷幔的手,唰然驱散周遭犹如迷雾般浓沉的阴影,映在对方的瞳底深处,以及那些深藏在过往记忆里、不为人知的细节。 “——这群蠢货,都说了这几天不要再出去剿狼,子时过后也别出客栈一步,怎么非要不听劝跑去找死。” “少主,我们真的有必要去帮他们吗?看他们那副四散溃逃的样子,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