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屁定情
晚宴七点半开始的。两个钟头后不仅没有收尾的迹象,气氛还更加热烈了。原本轻柔的爵士乐被快节奏的舞曲替代,憋了一晚青春活力的艳装女郎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冲到大堂中央的舞池里扭开了。谈生意的男人们逐渐放开酒量和嗓门,老姐妹们八卦的尺度也在节节攀升。邵艾则同姑妈告假,自己先回姑妈家做功课。这次来珠海也随身带了两门课的书本,能看一点是一点吧。 出了大楼,见一直等在酒店门口的出租车刚载着客人离开,下一辆还没开过来。门外正对着个大型彩灯喷水池,池子东侧站着长身玉立、穿白西装的郑源,正全神贯注地对着手机讲话,没注意到邵艾。西侧站着他的姨妈——打扮时髦性感的柯阿姨,手里夹着支细长的女士烟。 见邵艾出现,柯阿姨朝她走过来,并礼貌地将香烟挡在自己身后,脸上堆起和蔼的笑容问邵艾:“我听说你们大陆高考竞争很激烈的,能考上中大肯定是个聪明的女孩喽!读什么专业啊?”说完不满地朝她外甥的方向瞅了一眼,似乎在责怪那个不长眼色的年轻人只顾着打电话。 “药学。”这回邵艾看得很真切,她的回答让柯阿姨喜上眉梢。 “药学?”阿姨小心翼翼地追问,“那你的同学中有没有叫傅吉吉和许刚强的?” “有。” “你有他们的联络方式吗?”语气中已经按捺不住那份急迫了,“你们宿舍都装了电话的,对吗?” 邵艾起先有问必答,因为柯阿姨是姑妈请来的客人,在这之前邵艾对长辈们都是尽量尊重的。可到了这时候她意识到不对劲儿了,这个柯阿姨是香港人,香港两年前回归祖国后,来广州做生意的,看起来挺有钱的样子。听吕家妍说傅吉吉和许刚强是河北人,石家庄附近一个穷地方长大的,他们怎么可能认识柯阿姨? “我、我跟他们不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邵艾慌张地说。刚好见一辆出租车驶过来,“柯阿姨,我得走了。” “等等,”柯阿姨从包里取出张名片,递给邵艾,“阿姨跟你姑妈好熟的,记得常跟阿姨联系哦!” 邵艾急着脱身,接过名片后塞进包里,匆忙钻入出租车。等车开到了大路上,将酒店远远抛在后方时,邵艾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 当晚邵艾入睡时,姑妈和姑父还没回家。第二天她一早起床,很想即刻便坐车回广州。可两位长辈昨晚都累坏了,把他们叫醒不好,更不能不辞而别,只得待在自己屋里看书。 快到中午时姑父起床了,来邵艾屋里对她说:“急着回学校了是吧?不急不急,我昨晚跟你姑妈说了,吃完午饭我送你回学校,刚好我要去你们那儿见个人。” 姑妈这几年用她的话来说,真是捂不住、吓不退地发福。姑父却一辈子没长过肥肉,那对黑亮的眸子和浓密的胡须让邵艾每每在动画片里看到与胖国王对立的瘦首相,或者民国剧里大腹便便的军阀身边腿脚勤快的副官,就会想起他。 姑父和邵艾的父亲都是江苏新垛镇人,与姑妈青梅竹马。邵艾很小的时候姑妈就跟着姑父一同南下创业去了,之后每次同这两位长辈见面的时间都不长。但有那么一次例外。八岁那年夏天邵艾家里出了点事儿,到现在她也没弄清楚状况。只记得父母那阵子夜晚经常关在房间里小声说话,后来她就被稀里糊涂地送到姑妈家来住一个月。 那天她洗完澡,姑妈让她坐到椅子上,拿起风筒打算给她吹头,发现头发还在滴水,叫隔壁屋的姑父送条干毛巾过来。片刻后姑父提着条巨大无比的白浴巾走来,一扬手盖到邵艾脑袋上,姑妈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那一刻邵艾觉得很温馨。她从小家境好,父母也很恩爱,但和姑妈家又有不同。母亲是柔弱的苏州美人,一辈子没出去工作过。在家里父亲不让她干活,说她的手不能沾水,都是保姆照顾邵艾。从某种程度上说,儿时的她少了一份亲密的母爱。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同母亲更像是朋友或姐妹,随着年龄增大,亲密程度才逐渐加深。 ****** “我这不是开了家医疗器械公司嘛,”姑父在邵艾屋里坐下后,解释道,“不想总是代理别人的产品。已经雇了研发人员,不过还需要同权威科学家合作。最近联系上你们中大生物医学的杨晓晴教授,听说——” “啊?”邵艾震惊之下叫出了声,连忙用手捂住嘴。也难怪她失态,杨教授就是方熠的母亲啊,这猝不及防地从姑父耳朵里听到,只能说,世界真是太小了。 姑父变色,“怎么了?这个杨教授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邵艾慌忙摆手,“她人口碑挺好的,只不过儿子是我同学,我没想到而已。姑父,你见到杨教授后别提我是你侄女,行吗?怪难为情的。” 姑父慈祥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