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接下来连续三日,宗溯都是子时来寅时一过便走,中间两个时辰悄悄地躺在秋英身旁,老老实实几乎没有越矩的行为。 天生王相,就连睡觉都保持君王的仪姿,和衣平躺几乎不翻动。 即便如此秋英也彻夜难眠,既不能强撵又无法阻止他来,面壁侧卧保持一个姿势别提多难受。 衣不解带把自己裹在被衾里严实的像个包子,来时窸窣的脚步声、睡时匀沉的呼吸音,发出的任何一点响动对她都是一种无形的折磨,哪怕他动动手指头,她都紧张难安。 他像一只凶残蛰伏的野兽,只是暂时收敛尖锐的利爪与锋利的獠牙,百无聊赖地等待中,耐性正一点一点消磨。 等她屈服,等她心甘情愿地低头。 怎么可能? 哪怕他将自己撕成碎片,啃成渣都不可能! 每个共眠的夜晚,秋英眼睛盯着灰白的墙祈祷天亮,每一刻对秋英来说无比煎熬,墙上斑驳的刻痕默念了无数遍,就像念清心咒一般烂熟于心。 夜里不睡白天不醒,连子清都察觉不太对劲,从不寒恋重衾的秋英竟能睡至日上三竿,每次问就一副困怠无神的模样随便搪塞几句。 秋英怕子清多想,更怕她冲动惹事不敢告知实情,只能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如此下去她实在吃不消。 思至此,她不得不佩服他旺盛的精力,昼日勤政夜里少睡,起早贪黑日日如此,依旧精神抖擞真是令人咋舌。 拂晓清晨,奇寒透骨,悬鹰殿里已经亮如白昼,火光璀璨耀眼,里面的气氛已凝至冰点。 庄严肃穆的大殿方才还是一阵喧嚣,告罪求饶声此起彼伏,此时已是阒寂无声。 因储备军资事宜君王盛怒于大殿上发一通火,雷霆万钧吓得人人自危。 为明哲保身几人相互推诿扯皮,起初还义正词严自证衷心,越到后面推避求全胡言乱语,玉案王座上那位岂是好应付的主,当即戟指怒喝,一死三贬赐他们个痛快。 众卿惊惶失色,无人再敢置喙。 所有人心照不宣,自王归来这朝局风云变幻异常复杂,明面上汉水一战占据上风,如愿以偿地将此地辖制权牢牢掌控,楚军被逼退守川渝之地,实则不然,兵力损失超出预期,战线拉长关险要地部署薄弱,西北贫瘠军资匮乏,后需补给不足。 占了便宜,也付出不小代价。 问题层出不穷又急需解决,君王心气不顺也是自然,智者保持缄默静观其变,愚者引足救经顶风而上。 经这么一闹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惯会见风使舵的众臣谨言慎行,就怕被揪住小辫子惹祸上身。 朝议结束,宗溯与国师钟离单独会于静室。 二人对案端坐,宗溯亲自为钟离添泡茶汤。 没有多余的礼数,也没有过度得寒暄,既是君与臣,亦是师与生。 钟离缓缓捋着白须,褶皱横生眉发稀疏的老脸不苟言笑,明白宗溯请他来的用意。 ——拨云破局。 自宗溯登位御极钟离对军国大事鲜有问津,无论他做何决定必定从善如流,于治国之术宗溯手腕强硬甚至果决激进。 了解他的过去,知晓他的夙愿,遂尽心尽力辅佐成全。 眼下波谲云诡的局势如黑云蔽日瞬息万变,举棋不定之际,攻则不足,守则有余。 钟离嗓音低哑,语速缓慢条理清晰:“要想拨云见日,臣愚见有三,上策、结三州之好,安抚北境,暂缓北上发兵,营造声势牵制邻国,敦睦邦交集兵力竭力抗楚,破其门户伤其根基以微小代价赢得最大回报。 中策、按兵不动趁楚军退居南下,分散兵力对抗附楚盟国,发兵狄、越,以战养战斩断外援免去后顾之忧,而后对楚徐徐图之。 下策、以守为攻,厉兵秣马静观其变,此计被动易给多方缓息可乘之机,久拖恐成众矢之的。” 宗溯垂眸敛袖用匙慢慢搅动茶汤,半晌问道:“钟老猜对方猜孤最有可能走哪步?” 钟离浅笑,不假思索回话:“自是上策之举。” “上策为安内攘外,远交近攻,老师认为这‘安内之策’如何使得?” 钟离回:“结姻三州,邻国许以厚利投其所好,协同共谋,彻底将南楚置于孤立无援之境。”语气一顿,又道:“只是要委屈君上。” 在钟离看来此谋胜算最大,利大于弊,以他几十年的老道经验再没有比这个更划算的法子。 宗溯将茶汤一饮而尽,抚膝立起,背身面壁看向悬立堂中的冷光四射斗迹斑驳的铁衣甲胄。 暗影孤廖,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