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章
众人立刻分立两侧让出一道,裴衍双手负于身后,不徐不疾步入殿中,众人纷纷跪拜行君臣之礼,齐呼:“君上万安!” 秋英面色一僵愣在原地,被眼前的突发情形给惊着了。裴衍未发一言,居高临下逡巡一圈,最后,一双炯然如炬的鹰眸定在了大殿上唯一没有跪拜的秋英身上。 两人目光交汇的霎那间,谁也没有挪开。 跪于一旁的里长见裴衍迟迟没有发话,用余光瞥视四周,看到秋英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连忙伸手拽她衣襟,小声嘀咕道:“快快跪下!” 秋英恍然回神,这才意识到殿上之人的身份,二话没说尴尬的垂头敛衣双膝扑通跪地,因跪拜姿势不标准玉砖铺砌的地面又硬实,再加上腿疾的缘由,这样跪着令她感到极不舒服。 心中不由纳罕,原来他就是称霸一方的南楚君王裴衍 秋英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得见天颜,又想起方才自己的无端失礼,心中暗忖不知者不怪,安慰自己他身份尊崇定然不会与自己无知庶民一般计较。 “都起来吧!”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传于耳畔 众臣谢恩平身,殿中鸦雀无声,再无刚才的热闹景象。 裴衍走到秋英跟前,脚步一顿,侧目瞥了她一眼,而后擦肩而过绕至身后,打开那个她刚才开过的长形木匣,拿出里面那把赤燚长剑,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经纬铸纹,像是欣赏一件奇珍异宝般反复观量,手握剑柄将剑身拔出多半,随之发出悦耳清亮的铛呛声。银剑如镜,寒光四射,将自己端肃的面容清晰地映射于泛着银光的剑身之上。 “这些兵械可都出于你们秋氏?”他收剑入鞘将它小心翼翼放回剑匣,转身问道。 “正是!”里长向前一步恭敬回话,见裴衍对这些兵械似有些兴趣,又道:“这里的每一件贡械都是由小民秋英因材施用计量尺寸设图成模,再由虞池顶级的能工巧匠夜以继日千锤百炼锻造而成!” 裴衍没接里长的话茬,而是自顾走到秋英的面前,俯首凝视着她。 一双金缕走边纤尘不染的高头舃跟一截章纹复杂裁制精美的袍裾落入视线,秋英虽垂首低眉不用看也知道此刻他正立于自己面前,与自己近在咫尺。入殿凉风习习吹来,随着他的靠近,秋英敏锐的嗅觉清晰地捕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这种香气极像女儿家胭脂水粉的味道,清香扑鼻让人甫一闻直想打喷嚏。 见他久久没有挪步,十指紧握,脑门冒汗,刚沉下的心又开始忐忑不安,心想他不会因自己刚刚的无礼僭越欲要发难于她? 这……不至于吧 又或是因为……自己方才在大殿上以下犯上能言巧辩恰好被他听了去? 秋英内心七上八下敲起小鼓,在脑海里开始复盘方才自己的所行所言。 “你就是秋英?”他开口问道,语气淡淡。 秋英表情一怔,局促地点了点头:“回君上话,正是草民!” “秋正道是你何人?” “乃是家父!” “你父亲为何不亲自前来?入宫献贡让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辈来办。” 秋英虽看不到他表情如何,但听他语调平顺柔和,像陌生人之间初见时的闲话家常,全然没有怪罪质问的意思,一颗悬着的心不由舒展放松,如实答道:“家父于临行前不幸被剑匣砸中,伤势严重被送去徽州就医。事出突然故不能亲来还望君上莫怪。” 秋英此时男子装扮,配上这身段长相似乎有些不伦不类,眼力好的任自己再如何掩饰也能轻易辨出男女,只是此时既以男子身份示人,为避免有欺君之嫌,只好言简意赅能少说就少说,能不说就不说。 毕竟这年头女子抛头露面不是什么光彩事。 正想着,就听见他问:“年芳几何?” “啊?”秋英发出一声疑叹,不由自主地瞪起眼眸,因两人身高差异,视线平留在他右衽交领的袍襟处,男子突兀耸起的喉结处有疑似女子桃红色口脂的印痕,半遮半掩若隐若现,下一刻猛然意识到什么,还没来得及仰视立马心虚的垂下头。 她没想他会问起这个,秋英虽久居深山,涉世未深,但也知晓男子不可随便问及未出阁女子的芳龄。心中不禁生出一种被冒犯的不悦感。 可转念一想,显然,他已认出自己非男儿之身,既然没有当众揭穿治罪的意思,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做出如此大反应! 更何况他是什么身份,今日一别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想至此,心中豁然开朗,坦然从容回道:“十九有余,二十不足”。 裴衍没再问其他,转身步履从容地踩着铺就的黄麾拾级而上,回到大殿正上,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