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夏末秋初,丽阳高照,晴空湛蓝一尘不染,清风徐徐,摇晃着花果并茂的枝桠,一大片苍翠繁茂中偶有寥寥不胜风力摧残的枯黄叶片零落归根,悄然缀于陈旧院落的一角。 远处山峦叠嶂,茫茫旷野放目远眺——金色翻滚起伏的麦浪,绿中描红的枫林,开至荼蘼意蕴秋来的五色花海,入目之景瑰艳而静美别有一番撩人韵味,临山而立的村落星罗棋布炊烟袅袅,犬吠聒耳,家家户户门前金黄的麦梗堆叠成一座座圆鼓鼓的小山峰。 村头的空地男人女人忙着打场扬尘、翻晒稻谷,彼此磋论着各家琐事,稚童们走街串巷,嬉闹玩耍,头发花白的老人三五成群坐于弄巷晒着太阳,皱纹丛生,皮肤黑黝满面乌斑,牙都掉得没剩几颗,嘴唇佝偻,家长里短笑语晏晏。 慵懒惬意的午后,静心聆听,依稀能听到来自村落远处有节律的“砰——嗙——砰——嗙”清脆击打声。 这里—— 便是坐落于徽州偏隅一角的虞池小村。 曾经这个贫困落后不起眼的芝麻小村,家家户户祖祖辈辈都是庄稼人,以种田养畜谋生,四周青山绿水环绕,通往外面也不过一两条崎岖陡峭的草莽野路。许多人一辈子都踏没出过深山老林半步,目不识丁、胸无大志,只要能填饱肚子有个歇身落脚地儿此生足矣,生活穷苦,但也穷惯了。 村里娶不上婆娘的男人比比皆是,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近亲结姻或者把外面拾荒路过的女人掳来做婆娘,不管大小俊丑,只要能生养就成。 直到、后来某一日 一向与世隔绝安宁无争的小地方,来了一拨唠着外地方言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车马辘辘、人声嚷嚷,男女老少,单看这穿着打扮随身行头怎么瞧也不像是一般逃荒落难的人家。 正当村里人疑惑不解还没返过神,几日后,一行人在村头搬木挪料开始圈地建舍,进进出出忙得热火朝天,看这架势打算要在这里栖身定居。 一时间村里炸了锅,乡民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谈论的内容无非就是,他们是何许人?从何方来?为何而来? 街坊邻里因世代祖辈建立的乡亲友谊,面对外来户不请自来的无礼“入侵”,所有人空前的团结一致,以一种领地捍卫者的姿态对那些个不懂规矩的不速之客横眉冷对,出言不逊,言语中竟是威胁警训,没有半点和气之色,甚至寻衅挑事大打出手,千方百计阻止他们搭建屋舍,想方设法驱逐他们离开。 这群外乡人的当家者是位年近花甲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健硕,浓眉星目,说起话不紧不慢铿锵有力,气质凛然庄肃非泛泛之辈,一看就是见过世面大户之人。 面对乡里村民的集体挑衅,他不躁不怒以礼相待,出言谨慎,语气真诚,自报姓氏家门,再三言明自己非流民寇盗之辈,又向乡亲们诉明迁徙此地的原由,并强烈表达自己日后打算安身此地的想法,保证安分守己,循规蹈矩老实度日,绝不与人添乱增堵。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拿出了毕生所剩身价的半数作为见面礼,在村里临时搭建了粥棚,流水席放粮十日,要知道在这个战乱迭起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村里男女老少加起来至少有上百口人,一人一天三顿饭,旬日下来可不是个小数目,可在他眼里,相对于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只要能安身立命融情于民,一切都值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朴实无华的乡绅村民就这样被轻易“收买”,当家人豪迈慷慨的作风也让这些老实巴交没见过世面的乡民望而生畏,即使再有什么微词不满也只能暗地里消化。 岁月悠悠,几度春秋,暑去寒往,十个年头将近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那看似漫长的光阴如指尖流沙转瞬而逝…… 曾几何时、没有人记得当时那群不受见待的外来户是怎么一点一滴融入他们一成不变的生活中。 如今名声在外的虞池秋氏让这个原本不为人知的小村落在整个淮江流域乃至南北两地声名远播,提起虞池方圆几十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这种翻天覆地日新月异的变化,已然用了近十年光景。 贫穷拮据依旧存在,因所处的生存环境就是如此,身为最底层的芸芸众生如蝼蚁一般苟且偷生谁也无力改变。可如果不是当时迁居此地的秋氏一族,或许他们赖以栖身生存之地早已在数次惨烈悲壮南北战争中沦为各方群雄角逐的屠宰场,满目疮痍,尸骨皑皑,全然没有半点生机…… 在虞池,关于秋氏一族的过往不为人知,也鲜有人问,经年累月蔽于一隅不问世事的生活,即便说了也很少有人能揣摩清楚。 乡里民风淳厚朴实,秋氏声望日隆,久而久之为表敬意,人人都尊称那个长相周正,一身凛然之气的中年男人——秋正道为大当家,就连他们尊重的里长见了也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