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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甘(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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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府与鲜卑惯有往来,府中自是常年养有通晓胡文之人,且全然不是江玉枫拉出来的半吊子。只是正如霍准所想,拓跋铣既然敢拿出来,就多半查不出个所以然,又何况,那张拓印本就是真的。不过事关重大,他不敢凭猜忌行事,换了人再三确认,也说不上多此一举。

这张京中送出去的纸,又毫发无伤的被送回京中来。

薛凌在将印盖上去时,还未经历江府喜事,亦不知宋沧下狱,申屠易也没找上门。她刚从鲜卑回来,正值春风得意,自是墨浓力足,一枚印上的纹路盖的分毫不缺。

那鲜卑人大大方方递与霍府,也未要收回去,霍准与霍云昇仔细参详,这上头的印应是在不慌不忙的情况下盖在纸上的,盖印之人心绪颇喜,带自傲之意。

古说字如其人,这拓印之事如不如人,则见仁见智。只印上内容确实能辨明应属羯人正身印,花纹走向也是羯皇室一脉专用。

以霍准所想,若果不是印真的在拓跋铣手上,必然是用一次少一次,拿两张盖有印的皮子来证明一下,再把皮子拿回去还能废物利用,犯不上白白浪费。除非这印....能让他随便瞎盖。而且这纸,胡地少用,应是拓跋铣特意用给自己看的。

另外,霍府的粮还没运过去,拓跋铣就敢蓄意杀人栽赃,找借口起战,只能说明他已经有足够的把握,没有霍家的支持,羯亦是鲜卑的掌中之物。

这两族兵力,梁难有详数,霍准也就无从评估胜负谁手。只是加上一个沈元州,鲜卑还敢有这个胆子,只能说明,那枚印却是在拓跋铣手上。所以他才有恃无恐,不管霍家如何,先把死人塞去羯帐子里再说。

有了这一重猜想,便是纸上空无一字,霍准仍能瞧出拓跋铣洋洋乎不可一世,于是乎觉得那盖印之人欣喜自傲也是有据可依。

这拓跋小儿......今年年岁几何来着?

他瞧向霍云昇,又想起魏塱,这几个人的年岁虽有参差,却相差不大。几年前,拓跋铣来京,也是着汉衣,行汉礼,恭喊了自个儿一声相国大人的,果然方兴未艾,来轸方遒。

胡人生来分化,至今未改,若拓跋铣能统而治之,确然有物可傲。只是如此一来,鲜卑与霍家,现况便无商量一说,唯剩通知之实罢了。

拓跋铣凭印屠光石氏一族不成问题,但胡人是全员皆兵。石氏一族死了固然元气大伤,群龙无首,但要使其尽数臣服,必然也需要好一段时间。若梁趁此出兵,虽不是说鲜卑必败,却足以给拓跋铣添好大的乱子。他遣人来京,喊一声求助确属正常。

但霍准若不制止住魏塱,到时羯族已强弩之末,救无可救。鲜卑就舍了那点地先搁着,兵马全数对梁,霍沈两家谁上,都是个死。

不是死在鲜卑手里,便是死在另一家手里。

这情况拓跋铣都知道,没理由霍准不知道。等与梁的战事结束,鲜卑再慢慢去处理羯人那头也来的及。反正两将不合,仗也打不了多久,拓跋铣登位以后又不是没南下过,再下一次,他不见得就要一败涂地。

所以拓跋铣遣人来京,反倒来出了些施恩于霍家的味道。毕竟众所周知,真打起来了,要死的那个多半是霍家。

霍准不好说惶恐,却也非十分骇惧。拓跋铣确实能撇开霍家,就博个刀光剑影。可谁不想尽可能以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收获。鲜卑如此花功夫,自然是不希望梁人打扰,好一口气彻底吃掉羯。

那几个鲜卑人来京亦是诚意十足,终还是怕羯死而不僵,想要霍家支持些。且鲜卑与霍家还有后事一说,这天下又不止那一片原子。拓跋铣肯定不想与霍家闹翻了,让梁人西北合二为一。

这生意....得做。

这做的理由当然是有怕死的成分在,更多的,未必不是霍家想活的更好些。

鲜卑吞掉羯后,就直接壤临沈家。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沈元州就需要出战,那时候处理沈家,就简单许多。先不说霍家与鲜卑的关系,大不了,学着当今天子,许他几座城池出去又何妨。

要阻止梁出兵也容易,便是现在,若霍准强求,魏塱未必就能让群臣同意尽早援羯。不过就是霍准表面故作姿态,实际顺水推舟,给自己找个合理往宁城囤粮的理由罢了。有了这旨密令,他将霍家所能搜刮来的财物尽数运过去又有何难。

现在犹是如此,羯皇一死就更不用说了。援羯已无意义,若说趁此出征,而成帝在位十余年未兴战事,今国泰民安,不求将军卸甲,陛下何起黩武之念?

非得要打,那也是沈家领兵走安城一线。羯本有附庸之心,又逢王上新丧,投身梁的可能性肯定比归顺鲜卑的可能大吧,沈元州此时不去收复,更待何时?

不等事到眼前,谏词都已经在霍准脑子里过了三五句。

易如反掌,罢了。

拓跋铣的野心来的恰是时候,手段也玩的恰到好处。只要此时霍家施恩,就算日后翻脸,起码也不会翻在沈家身丧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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