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菱歌抹抹眼睛，一看原来是李妃醒了。

李妃脸色苍白，嘴唇也一点血色都无，两眼无神地看着菱歌，菱歌惊喜地凑上去说：“母妃，你醒啦？”李妃勉强牵了牵嘴角。

李媪看李妃醒了，也松了一口气，连忙叫人准备清淡的吃食，喂她喝了点米汤，又服侍她睡下，又怕菱歌和阿康吵，把他俩都赶出去了。

菱歌和阿康走到屋外廊下，坐在台阶上，菱歌两手托腮，双眉紧皱，目无焦距地看着前面。夏日的阳光照在她那瓷白的小脸上，阿康呆呆地看着她，发现妹妹也瘦了很多。

菱歌忽然扭头问阿康：“康阿兄，有句话我想问你，我不敢问母妃。”她清澈的眼睛里露出希冀的光芒：“我听府里有人说你阿舅要杀父王，李家阿舅们也要对父王不利，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阿康伸出双臂，紧紧搂住她，闷声闷气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阿姨想去找阿舅和舅母，可是他们不肯见我阿姨，怎么办？菱歌，我们怎么办？”

菱歌的眼眶又盈满了泪水，阿康哽咽着说：“不哭，菱歌你不要哭！”叫妹妹不要哭，自己的眼泪却大滴大滴的滚下来。

菱歌伸出小手给他擦眼泪，兄妹俩依偎着坐在台阶上，像两只失去遮挡的凄惶的小兽，不知要如何对抗即将到来的风雨。

正屋门口，桓侧妃端着药碗看着他们，她也想哭。殿下，你在哪儿呢？

他们不知道，他们思念的人就在长安城，就在骁卫府里。

本朝禁军设六卫府，领天下府兵调度，并宿卫宫禁和京师安全，直接对身兼大司马和相国的魏国公桓恕负责，李度正是左右骁卫的领军大将军。

骁卫府就在宫城里面，禁卫森严，不时有身着甲胄的骁卫走过，发出一阵琅琅的轻响，殿宇一重又一重，门楼深深，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阴暗晦沉，像有巨兽潜伏。

卫府后殿的一个小院子里，四方都站了配着环首刀的功曹，看似百无聊赖，其实是外松内紧。

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只有简陋的几件摆设，一张床，一张小几。小几上，摆着一个茶盘，有茶壶和几个茶盏，定王脚上还上着锁链，他却好似不是身陷囹圄，而是坐在自己王殿一样，自有一股从容态度。

他对面坐着的，正是李度，定王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闭眼道：“这茶的味道还不错，大将军有心了。我听说你在家中守孝，以为你不会来了，为甚么不直接把我交给桓恕？”

李度见他再也不唤自己“兄长”了，心情复杂，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南人的茶我还是喝不习惯。”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定王也不理他，自顾自喝茶。李度放下茶杯，说：“妹妹昨日回来哭了一场，要我保全你，撒泼打滚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定王抬眼说：“哦，她知道我被押回长安了？”李度摇头：“那倒没有，她以为你还在叔父和大兄手上，你是叔父秘密送进京的，大相国应该也以为你还在晋阳，昨日还令人传讯送你入京。”

定王却对这不关心，只问相州那边这些天如何了。李度道：“联军已经攻破崤山以东各州，相州南部也已失守，攻破赫连弼是迟早的事。”

定王闭了闭眼，叹道：“孤的皇兄，一生可以说配得上雄才大略，英明果决这几个字，可惜看错了两人，致使皇室倾颓，鼎业将移。”

李度知道其中一人必有大行皇帝，果然听定王道：“伯见这个败家子，不到两年，他就把几代人的家业败完了。”

李度见他连陛下都不称，直接叫名字了，可见心中的愤怒之情。

李度摸摸鼻子说：“还有一个人是大相国吗？”

哪知定王“哼”了一声，讽刺地看着他说：“桓恕此人，我不想谈他，谈也无用。世上未有不死之人，不灭之国，这么多年，无论南方北方，都换了多少个朝廷了。我们大燕也是太*祖从前朝夺得，伯见不成样子，驾驭不住内外，夫复何言！”

说着却忽然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还有一个人就是你叔父，李肃老狗！背恩负义！你们李家累受世恩，从太×祖起，皇家就对你们李家恩重无比，长安城里你们也是一等一的门阀，却没想到居然是你李家在背后捅了一刀！”

李度木着脸不语，可是定王却并不再辱骂他，声音低沉下来，问道：“我想问你一件事，大将军需诚恳答我。”李度若有所感，垂下眼帘道：“你问吧！”

“我七姊是怎么死的？”李度没回答，这一下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定王闭上眼，不再看他。李度给他续上一杯茶，低声说：“赫连弼起事前一个月，想你也知道，他给我和大兄都来了信使，邀我们李家共同举事。我其实真的动了心，但叔父犹豫没有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