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闲

一直到天边的月色沉沉，林绣蓁一行人才正式归家。她果真买了马车。棕色的骏马打着响鼻，睥睨挑剔着癞柳村附近的嫩草味道。

同样跟出来看热闹的老王头脸色极其苍白。几个月前他家还拥有村子里唯一的牛车，还能趾高气扬的不带林绣蓁和顾慎回来。现在他只后悔当时的行为过分了，眼馋地看着那木质的车厢，还有那匹异常矫健俊美的大马。

林绣蓁现在手握上千两巨款，也懒得和以往的小人们计较。只是热热闹闹的从马车上探出个头来，拎了些米面分发给最近对林家还好的乡亲。

林小娘子最坚实可靠的支持者张王氏，喜滋滋上前问好。林绣蓁急忙停车，亲热的下车，挽着她的手，就要请张王氏去屋里说说话。

林绣蓁斗了这么久，已经过了最开始贫困期时，为了一点生存的资源，坚决不能让步的时候。如今日子好过了，她也不介意对外的态度缓和下来，释放友好的讯号。

人群一阵骚动，看着那辆在他们眼里足以称得上奢华的马车停在了林家破败的院门前。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林家那小娘子真的翻身了，以后再癞柳村都能横着走了。”

他婆娘横了他一眼，推搡着低声道:“林家这小娘子以前就能横着走，性子泼辣的要紧。要我看，如今发了迹，癞柳村这破地方，人家还不稀罕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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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林绣蓁好好展现了一把什么叫跟着她有肉吃。一直把心满意足的张王氏送出去，她就看到了上次来家里做活的那两个帮工，带着两个女孩子局促的站在自家的院门外。那两个女孩，看着眉眼，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就比柳梧鸢大一些。

跟在后面的顾慎看到了，立马上前，在她耳边低声解释:“觉得我们家条件不错，他们想推荐自己的孩子来帮个闲。”

林绣蓁了然。所谓乡里乡亲的让孩子过来帮闲，其实就是变相的抵押换钱粮了，没有直接卖为官奴，而是找个好听的名目，保留着民籍罢了。

她凝视着女孩们尚且稚嫩的面容，还有那惶恐不安的表情。她一时之间不理解该如何应对，只能紧锁着眉头，发出了疑问:“我记得二位在村里日子也不算过得太差，何苦让孩子出来帮闲？”

那两位帮工互相看了一眼，期期艾艾的回她道:“原是只要家里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到孩子。可今年太热了，地里到处都在抢水用，收成估摸着不如往年。林小娘子……不是，林夫人收这两个孩子帮闲，好歹有口饱饭。”

林绣蓁虽然也觉得今年热的很厉害，可还真不知道地里到处都在缺水。想到上个星期才和别人吵过关于自家沟渠被挖的事，她隐约有些反应过来。对方似乎并没有刻意针对林家，只是单纯的欺负弱小，想要抢占水源。

正在思考着前些日子的事情，林绣蓁忽然感觉手臂被轻轻碰了一下，回头才看到是顾慎。她对这位模范员工非常满意，吃苦耐劳不说，还经常能出关键可靠的主意，不由的用眼神示意。

她看到顾慎指了指那两个女孩，心下了然。抛开那两位庄稼汉，直接问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孩子们:“你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那两个女孩干干瘦瘦的，平日里应当也认识，现在一起手挽着手，声音虽小，但充满着渴望:“愿意来林家帮闲，这可是好差事。”

偏矮一点的女孩吸了吸鼻子，语调诚恳:“上次阿爹回来的时候，带了个大白面馒头，比过年家里蒸的还甜上三分。阿爹说了，林家夫人对待帮工都如此慷慨，更不会苛待下人。”

没想到是被上次的白面馒头吸引来的，林绣蓁思考了良久，开口道:“那就留下来吧，不过事先说好。1月休假4日，包饭，月薪一两银子。”

两个女孩惊喜万分，没想到来帮闲不仅有饭吃，还有工钱拿，每个月居然还可以休息。两位父亲也很是欣慰，相当满意为女儿找的这个出路。

只有林绣蓁转身回屋，心里极其复杂。她忽然锤了一拳跟着她进来的顾慎，恨恨道:“我开的条件很苛刻，简直就是一个无情的吸血鬼！”

顾慎目光温柔，叹息一声:“但他们答应的却如此幸福，你无需自责。”

“不是这个，他们答应了才是让我生气的地方。”林绣蓁低声骂道，“这一点都不好的时代，人都活得不像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