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喝多了
婚后第一天是约定俗成新娘回门的日子,也是新郎官在女方家必须被当做大客招待的唯一“法定”的日子,过了这一天,绝大多数新郎就再也享受不到这个特殊的待遇了,尤其是在女方家庭对新郎不怎么满意的情况下,这一天就更显得弥足珍贵和特别值得回忆了。 这天上午十点左右,天上的太阳正懵懂无知地准备向天空正中的位置奋力冲刺呢,桂卿骑着丈母娘家陪送的崭新的摩托车载着寻柳,带着必不可少的一大堆礼物就直奔柳甸村而来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了万众瞩目的主宾的位置上,岳父寻善友家自然也找了一大帮子能说会道的场面人来专门陪他。 席间这伙专门被请来陪客的人又是让菜又是敬酒又是请抽烟的,搞得他颇有些受宠若惊和手足无措的感觉,整个酒宴的气氛也显得比较热闹和融洽。 因为一向面子比较薄,有什么要求不好意思直接提出来,又不怎么会推辞和客套,再加上那帮子陪客的人太过热情和执着,所以这个程序性非常强的酒喝到下半场时他就很有几分醉意了。 朦胧之间正是半醒半醉的时候,他看见寻柳在堂屋门口过来过去的,一会笑着指指点点,一会又板着脸和她妈妈吕传秀嘀嘀咕咕的,心里遂就逐渐生出了些许的不满,觉得是她扫了他的兴致,损了他的面子。 他心中既有正处在膨胀中的不满,借着酒劲自然就更容易想起婚前她的种种任性之举,蛮横之态,武断之言,所以就慢慢地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大约有两三次吧,她忍不住提醒他时候不早了,该吃饭了,可他就是故意不听,非要继续喝下去,就是不提停酒吃饭的事情。 因为今天他是老寻家无可争议的大客,也是整个酒桌绝对不容慢待的主角,所以纵然是寻善友和吕传秀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但只要他不捅出什么大娄子来,他们也不好明着劝他别喝,当众伤了他的面子。 他本来想借此机会适当地自重一下,也好提提他的尊严,增增他的气势,只可惜浓浓的酒意已经不可遏制地涌起,因而这个度就把握得不是很好,遂使得整个酒局就显得有些拖沓和散漫了些。 待寻柳觉得她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便不顾吕传秀的一再劝阻,直接走到他跟前,将他手中的杯子一把夺过来,然后正色劝道:“好了恁哥,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开始吃饭吧。” 这当然是一种公开的兵谏行动。 他起初心中猛然一愣,胸中不禁有一种勃然大怒和揭竿而起的强烈冲动,但是转念又一想,老婆大人说得也对,是不该这么没完没了地拖延下去了,于是便抬眼扫视了一圈,准备正式结束战局。 “好,酒无尽话无尽,”他挥手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众人欣然响应,大家也觉得时候到了。 “来,咱都杯中酒,”随后他又缓缓言道,同时慢慢地站起身子,“来个满堂红,喝起吃饭!” 闻听此言,她只好将使劲捏着的白色酒杯重又递给他,以便尽早结束这个必不可少的酒场。 他则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下,然后接过那个白色的酒杯猛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待他带着推金山倒玉柱的架势重重地落座之后,恍惚之间觉得从他身边飘然离去的人并不是他的老婆寻柳,而是那个遥远而又模糊的姑娘,百思不得再见的寻烟…… 往事果然如风,不是大西北凛冽的寒风,也不是古代杭州熏得游人醉的暖风,更不是香气袭人的枕边风,而是一阵清风,一阵轻风,一阵卿风,一阵只有他自己能够欣赏得了的风,它是大自然的私生子。 她似乎一直都未曾走远,只是为了等待这一天…… 回樱峪村老家的路上,是寻柳骑摩托车带着他的。 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离老远就看见了走在路边的秦娜,于是就在快到她跟前的时候和她打了个招呼,而对方则热情地笑着回应了他几句,就是简单的几句,别的什么意思也没有。 到家之后,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寻柳蔑瞪着小眼阴阳怪气地对他道:“哎呦,你这见了老熟人还挺会说话的啊,这不是没醉吗?” “你什么意思?”他不由分说地问道。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还不明白吗?”她继续饶有兴致地讽刺道,一副坐等大戏上演的意思,“你看看你见了秦娜时的那个样子,两眼都放绿光了,说话都咬舌头了,你说你激动个什么劲的?” “你胡扯什么的?”他急赤白脸地辩解道,他最受不了人家无故冤枉他了,“我什么时候咬舌头了?” “怎么,你还不承认?”她戳喽道。 “人家和我说话,我能不理人家吗?”他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