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王文兮老师
七夜之中和如烟之间的种种事情自不需细说,桂卿心中当然如明镜儿一般,只是搞得自己成了个偷儿,如三毛在《稻草人手记》中称自己为“江洋大盗”一般,唯恐旁人知晓他的丑事。但是在他父母看来这孩子真是中了邪了,而且还邪乎得不轻,简直没了好歹。他白天总是茶饭不思、心神不宁的,既不愿主动帮家里干点活,也不想外出找伙计朋友玩耍,旁人就是喊他三声他也不带搭理人的,耳朵里和塞了驴毛一般。晚上他都是出去半夜方才知道回家,即便到家之后也是倒头便睡,是事不问,而且一睡便做梦,梦中还时常胡言乱语的,家里人也听不明白他到底都在说些什么。平时有事没事他还老是抿着个嘴傻笑,和个傻子差不多,邪魔鬼道的。 对这些异样的表现他自己不以为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在他父母看来,他这几日的确是越来越不人不鬼的了,早上起来也懒于清洁换洗,整日里显得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对旁人的话多数都置之不理,逼问急了勉强回应几句也是颠三倒四、驴唇不对马嘴的。而且,他憨傻的程度也一天比一天严重,到了第七天竟然直接赖床不起了,就那样半睡半醒地躺着,口角些微流诞,眼光略显呆滞,精神隐约恍惚不定,口中还不时喃喃自语,不知所云。 父亲张道武今年五十了,小时候只断续上过几天小学,略微识得几个字,勉勉强强能看看《说岳全传》《三侠五义》之类的闲书而已,那也是几百万年以前的事了。他一辈子都是默默劳碌的命,年轻的时候被征调去修过水库,挖过大河,干过农村的建筑队,给乡上的煤矿拉过地排车。他后来又买了头小毛驴赶起了毛驴车,而且一直干到现在,驴子都换了两头了,他还是丢不下赶毛驴车的活计,因为别的营生他已经学不过来了。虽然村里也有几部拖拉机可以搞运输,但是北樱村的道路并不好走,毛驴车依然有用武之地,所以他那个“毛驴大爷”的外号依然响彻全村,像天上的太阳照耀着大地一样。他和他的那头全村唯一的毛驴几乎都成了村里一道别致的风景,一个旧时代保存下来的活标本了。 母亲薄春英和村里大多数妇女一样,除了干好园里和地里的农活之外,还养着一头猪和几窝兔子。她身材十分高挑,骨架看起来较大,一双让人又喜又恨的毛桃大眼闪闪生风,灼灼照人。她的容貌算得上是端庄耐看,不甚无聊,同时整个人看起来又不失某种难得的沉静和严肃,但那沉静里又带着丝丝缕缕不甚安分的意思。她颜带笑容却又不容旁人打笑,简单陈陋的衣着打扮掩盖不住她骨子里的铮铮气概,那种原本属于男人的气概,这气概又使她的笑容少了几分亲切感和随和性。俗话说,高高的媳妇门前站,不会干活也好看,而她不光是门面好看,干起农活来也是个行家里手,不比一般的庄稼把式差多少。当年,她主要是因为家庭成分不怎么好,所以才“下嫁”给了道武的,但这“下嫁”却丝毫没怎么影响夫妻二人的感情,地主千金和农家汉子的结合倒也般配和互补。二十多年来这日子过得虽然十分清苦贫瘠,但是和大多数农村家庭一样,也算是乐中有苦、苦中有乐,各种滋味都全了,而且他们的三个孩子都还算争气。 几天以来,对桂卿的这种境况,老张两口子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私下里也商量过多次怎么办才好。这期间他们也喊过他几回,让他上医院去看看,可他死活不去,说自己啥毛病没有,干嘛要没事找事去医院。他又说自己什么心事都没有,纯粹就是他父母两人想多了,要他们不必操心挂念,言语中已经带着些烦腻急躁的意思。他现在就是个好歹不知的东西,说鬼迷了心窍一点都不冤枉他。 父母当然知道,他这孩子虽然一直都很实在听话,但是从小也不免有些执拗拧筋,或者说是不可理喻。不过让人放心的是,每回到了山穷水尽的紧要关头,他倒也能突然地就回心转意,不是那种非得撞了南墙才知回头,或者撞死在南墙也绝不回头的人,因此他们向来对他也不是太担心。只是这回的情况大不同于往日,看着不像能够自己好起来的样子,于是这天一早,春英就试着劝他道:“我的儿唻,恁娘我也知道你其实没什么大病,去不去医院看看也无所谓,没什么要紧的。不过呢,我听说县城北关的天主教堂那里有个神父,看这些闲情的事很在行,怪拿手的,咱就当闲着没事去逛逛,我带着你到那个教堂让神父经经眼看看,他说得对咱就信他的,不对咱不听就是,你看怎么样?” 道武也在一旁焦灼地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 看到父母一边为自己的事心忧如焚,担心得要命,一边又怕说话不留意刺激到了他的可怜样子,他心痛极了,像锥子剜的一样,于是鼻子一酸,险些就当场落下泪来。他诺诺地说道:“那行,娘唻,我这就跟你去,有事没事的去看看罢。” 春英听得此话,心中一块石头瞬间便落了大半,她慢慢地寻思着:“这孩子既然能同意去看看,就证明他还不是太糊涂,这病就算好了一半了。他到底是个不忍心看爹娘吃苦受累的好孩子,即使是勉强自己,他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