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更有风涛险
流湘涧里,繁花似锦,绿草成荫。 凌无非扶着床沿,勉力站直身子,却觉足下瘫软,又猛然跌了回去。 “你又想起来?”柳无相端着汤药,推门走入屋内,见此情形,连忙喝止他道,“给我坐好!” 凌无非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仍旧扶着床头试图起身,然方才那一连串的动作,仿佛已将他的体力消耗殆尽,这一回,任他如何用力,也无法再站起分毫。 “你就别费劲了。”柳无相无奈摇头,走到桌前,放下汤药道,“你伤成这样,还捡回这条命来,已属不易,都自身难保了,还想折腾什么?” “如今各派门人个个都想取她性命,她孤身一人,怎么可能做到全身而退?”凌无非说着,终于扶着床头,勉勉强强站起身子,却忽然重心一歪,向前栽倒,狠狠摔在地上。 “哎呀。”柳无相无奈不已,一手托着药碗上前将他搀扶起身,坐回床沿,见他额前、双手都被汗水染湿,不禁摇了摇头。 “你呀,还是先喝药吧。”柳无相将汤药递到他眼前,道,“不出意外,再过半个月,你就能站起来了。” “半个月?”凌无非眉心一紧,抬头问道,“能再快些吗?” “你还要如何?当我是神仙?”柳无相诧异不已,上下打量他一番,道,“我只是说,再过半个月,你就能站起来,可没说能够随意走动。” “可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凌无非摇头道,“这几日我总是觉得心慌……我怕再等下去,她会……” “哎……你别,别咒那丫头。”柳无相将药碗塞入他手里,道,“你把药喝了,我自会尽力,所幸你这底子还算不错,依我看……” 凌无非接过药碗,仰面一饮而尽,连眉头也没动一下。柳无相瞧他这般,一时竟忘了自己后边要说的话是什么,只好无奈摇了摇头,接过空碗走出房门,却见唐阅微立在不远处,便迎上前道:“都听到了?” 唐阅微点头,脸色阴沉,十分难看。 “要我说,素知怎么会交你这么个朋友?”柳无相摇头感慨,“那丫头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说去打探打探情形,成日在这,像是看戏一般,就指着屋里那孩子早点咽气。” “你以为我不担心吗?”唐阅微白了他一眼,道,“我就是想知道,这小子到底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你这就是和自己怄气。”柳无相指着她道,“你们呐,个个都这么倔,不懂,真是不懂……” 凌无非的担忧不无道理。此时此刻,沈星遥才被萧楚瑜刺了一剑,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在郊野间仓皇奔逃。她受萧楚瑜置喙,又被他刺伤,已不愿再与人多打交道,更何况客舍内人多眼杂,万一叫人瞧见她与宋、苏二人同进同出,还有可能牵连他们受累。因此逃离之后,便独自一人往荒野行去。 陈玉涵握剑之时,双手颤抖,又是被萧楚瑜所推,才刺下这一剑,剑锋走偏,并未伤及要害。可尽管如此,这一剑却刺得极重,深可见骨,加之不曾好好止血,跑了这一路,沈星遥已然感到头晕眼花,眼前忽地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双眼,见天色一片昏暗,方知已入夜。林间狂风骤起,随着滴滴答答的声响,忽地下起雨来。她强忍伤痛站起身子,跌跌撞撞躲入一处凸起的岩石下方,低头怔怔看了一眼被血染透的前襟衣衫,思绪不知怎的便回到了四年前那个风雪夜,那日她与师门决裂,依门规与洛寒衣过百招后,伤痕累累走下昆仑,在雪中冻了数个时辰,几欲昏死过去,在山脚村落昏迷了整整一夜才醒。 那时的她,伤势远重于今日,心中却无丝毫畏惧与惶恐。 可如今的她,望着眼前这浩荡山河,心下却充满彷徨。 她解开衣衫,撕下一条裙摆包扎,右手因剑伤肿胀不可用,只能用牙咬住布条一端,与左手同时用力,裹紧伤口。胸前剧痛一时传遍全身,沈星遥吃痛,仰面闷哼出声,等回过神来,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倾盆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方才停下。沈星遥站在岩石下,看了一夜的雨,到了翌日,已是浑身发麻。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在荒野间行走,渴饮山泉,饥食野果,过了四五日才来到城镇。她在野地漂泊数日不曾清洗,眼下已是蓬头垢面,一身污浊,路人撞见,都纷纷露出惊异的神色,避得老远。她姿容秀丽,一对眸子澄亮如星,与这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极不登对,也无怪乎被人当做疯子。 沈星遥不眠不休行了多日的路,早已筋疲力尽,便在一处无人的庭院前靠墙坐下歇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副尊荣,又掂了掂腰间银囊,正由于着是否应当找个客舍梳洗修整一番,却看见几双穿着素面黑靴的脚停在了自己眼前。 她猜想是那些所谓正派人士找了过来,不经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