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堪瑟瑟尘
全椒县街头,一支戏班正在表演,正值一名身形削瘦的男伶上台,此人浓妆艳抹,发间簪着一簇碎布缝制的桃花,手持一柄软剑,软绵绵刺向原就站在台上的那几个身形魁梧的男伶,比口中阴阳怪气道:“你们不是说,我不会使这‘惊风剑’嘛?今儿就让你们看看,到底是我的剑快,还是你们的刀快。”说完便一手手掩口,刻意拿捏出尖锐刺耳的腔调,嘻嘻笑了两声,听得人浑身发麻。 “凌无非,”另一身材魁梧的男伶上前一步,大刀一挥便将那人手里软剑挑落,“惊风剑一世英明,你也得了真传,怎么偏就为了个妖女自断前程?如此为之,可对得起你爹,对得起你手中的剑?” “哎呀!”那削瘦男伶一跺脚,扭捏说道,“人家也只是被妖女蛊惑,才做出这些荒唐事,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说着,便直接往地上一躺。 台下看戏之人,瞧此一幕,发出哄堂大笑。 一名头戴幕篱的白衣少女抱臂立在人群外围,冷眼瞧着此景,不等落幕,便转身走开。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途经此地的沈星遥,这编排人的戏码,已不知是她这一路来看见的第几出,戏文是越编越离谱,那戏里的角儿涂脂抹粉,刻意尖着嗓子,扭扭捏捏,阉里阉气,瞧着可笑得很。 这些戏班游走四方,一出戏文能唱个千八百遍,怕是连戏折来处也记不分明,全椒这样的小县城,那些江湖门派的眼线一时还找不到这来,想来对方也是料到她行踪难觅,便故意弄出这么一出激将法。 沈星遥瞧得出来,自是不会吭声。 她离开流湘涧后,便飞快赶去金陵查探,得知鸣风堂变故,愈觉心下难安,便四处打听,得到的消息与早她一步回到金陵的江澜大抵无差,便稍稍放下心来。她绕开那些江湖人惯常行经的路线,穿过全椒县,打算到附近的市镇继续打听消息。 出了全椒县,往北数里便是滁州。沈星遥忽觉口渴,听得附近有水声传来,便循声找了过去,果然瞧见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溪水岸边,跪坐着一名梳着双环髻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手里拿着一只竹筒舀水。 沈星遥走到溪边蹲下,却忽然听见“呀”的一声,扭头一看,却见那粉衫少女受惊似的站起身来,怔怔看着她。 “我吓着你了?”沈星遥不解。 “我……我没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少女飞快摇头,还没把话说完便抱起只盛了一半水的竹筒踏着小碎步跑远。 沈星遥不再理会,而是俯身举起一抔溪水,正待饮下,却瞥见手心那抔水中有几只红色的小虫正在游来游去,瞳孔急剧一缩,立即将水泼在地上,站起身来。她想起方才那少女掬水的情形,眉心一紧,即刻起身循着她跑开的方向追去,追出一段路后,却听得不远处传来急切的呼声:“娘子!娘子你去哪了?” 沈星遥微微蹙眉,拨开林叶走上前去,只瞧见那少女站在一片空旷的草地间,四处张望,口中急切重复着方才的呼唤,似乎是在寻找自家主人。 “姑娘?”沈星遥唤了一声。 少女闻言受惊,扭头瞧见是她,眼中蓦地流露出惊惧,向后退开几步,怯怯问道:“怎么又是你?” “你刚才打的水里有水蛊,不能喝。”沈星遥道。 “水蛊……水蛊?”少女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口中重复念了一遍,方恍然大悟,“就是那种喝进肚子里,会令肝脾肿大的水蛊?” 沈星遥略一颔首,见她仍旧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便问她道:“你在找人吗?” “我找我家娘子。”少女咬着唇角,道,“方才我去找水,她就在此等我,谁知……谁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却不见了……” 沈星遥飞快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女。少女一身丫鬟打扮,衣着用色朴素,全身上下的首饰便只有耳垂挂着的那副坠子,珠饰虽小,用料却不俗,想来是出自大户人家,眼下申时已过,她们主仆二人穿着薄底的绣鞋,在这林子里闲逛,虽不知是何缘由,但也能猜得出来,多半是这附近镇上的人。 “你家娘子许是迷路了,”沈星遥见那少女越发焦灼,便道,“可要我帮你找找?” “你愿意帮我?”少女面露喜色,然而回过神来,又退后半步,小心翼翼道,“可是……你都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怕……” 沈星遥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摘下头顶幕篱。少女瞧清她面目,不禁看得呆了,怔怔感慨道:“好漂亮啊……” “还是快些去找你家娘子吧。”沈星遥说着,便即低头寻找附近的足印。少女这才如梦初醒,用力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找起来。 二人循着足印走进密林,却发现那足迹消失在了林中。沈星遥眉心一紧,又在那密林间寻觅片刻,忽然瞥见一